第五六回麒麟阁初战惊魂魄武都郡南北大交兵(二)
话说西秦大队骑兵出人意料地赶来,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宋军队伍里惊呼声响成一片,战马受到不安的气氛影响骚动起来。行进的迁徙车队也受此惊吓,全都驻步不前。此地距离南部山口还有十余里,不等到达就得被骑兵追上。众人一路上历尽了千辛万苦,到头来却面临全军覆没,形势十万火急!
王常将受到惊吓人立而起的青葱马控制住,纵马来到队伍前面,断喝一声:“都安静!听我说——”
兵士们聚回目光,只见他们的首领此刻面现潮红,目放光彩,扫视惊慌失措的众人,大声问:“弟兄们!谁能告诉我——我们戍边为什么?”
最前面的黑袍偏将紧攥马缰,激动地大声回答:“保卫国家!”
王常仰首,朗声高叫:“我们流血为了谁?”
宋军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许多人高声应和:“父老乡亲!”
王常圆瞪双睛,厉声质问:“面对死亡,你们都怕了吗?!”
更多的人握紧双拳呐喊:“不怕——”
王常将手中枪向逼近的西秦铁骑一指,嘶声喝问:“那敌人来了怎么办?”
不只是全体宋兵,连李定真、齐旃、麒麟阁子弟,和所有听到这句话的部族青年,都是一声怒吼:“杀——”声震四野。
王常左手扯缰,右手举枪,用尽全力大呼:“那就让天——让地——让父老乡亲作证:俺们战士是如何去战斗的!”
王常业已血灌瞳仁,一拨马头,战骑一路小跑。他单枪匹马,义无反顾地冲向狰狞的死神。
黑袍偏将急忙打马追随。
所有的宋兵眼看着绝尘而去的二位首领,一时间全都急红了眼,人人嚎叫着踹蹬抖缰,催开战马,尚存的一千七百多军士很快在旷野上拉成一条横线,因为谁也不甘心落于人后,他们张开螳臂,无所畏惧地迎上滚滚铁流……
王常带宋军冲锋向前,那些部族青年也都激动的热血沸腾,大叫大嚷挥舞兵器,就要催马跟着往上冲,李定真大喝一声:“都站住!”拍马拦在前面,叫道:“族长,让你的族人都停下!”
宇文熙智含泪请求道:“先生,就让他们上吧,他们也能战斗啊!”
李定真摇头说:“这些娃身无盔甲,未经操练,也没有战场经验,上阵就是送死!如今到了家门口,不能让这些孩子轻易去死。”又冲着那帮热血青年高声道:“你们还要保护族人,照顾妇孺。让车队加快行进速度,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支援!”战马不安地走动,李定真一提丝缰稳住坐骑,一声断喝道:“别让战士们的鲜血白流!——让车队继续前进,行动吧。”
部族青年们都恋恋不舍地看一眼冲锋向前的宋军,圈马而去。宇文熙智一声长叹,朝李定真拱一拱手,催马跟着去了。李定真对尚云道:“你和鱼道长跟随族长身边,不能有闪失。”
鱼雀女也感动于李定真的做法,闻言说道:“让尚云留下吧,我一人足矣!”
尚云点头认可,将手中的一柄青钢剑连着鞘抛给道长,鱼雀女接过,也冲李定真一拱手,拨马而走。
李定真道:“下面该轮到我们了!”
包括李定真和齐旃在内,全体翻身下马,自马鞍桥上卸下包裹,就地打开,里边是一水的量身打造的全套铠甲。麒麟阁子弟的祖先大都上阵杀过敌,深知盔甲防护的重要性,个人功夫再好,万马军中冲锋陷阵之时,难免漏枪漏箭,这时就要靠身上和马上的甲胄作抵挡,因此,他们在自己盔甲上的投入一点都不敢含糊,都选用最好最精纯的金属来制作,其防护力远超一般战将。诸人穿戴整齐,披好战袍系紧丝绦,然后将马甲都披挂在马身上,套好带着锋锐撞角的钢铁马面,打牢绳结,重新骑上马背,从得胜钩鸟翅环摘下各自兵刃提在手里。
李定真接过齐旃递来的宝剑系在肋下,下令:“道平、陈唐居左,道兴、陈彪居右,老陈你带克广、洪川、申公敱断后。全体,跟上车队!”
王常独自冲锋在前,接近秦军前锋的时候,奔跑当中把长枪高举过头,划了一个圆圈,身后紧随而来的宋兵马上各自就近聚拢起来,百八十人一起,以兵卒头目为中心,形成十八个密集的冲锋战团。骑兵对战,人数少的一方便要聚拢起来,在战斗中不停地抱团儿往来驰骋,相互救援,彼此掩护,不让敌人形成合围,才能长时间坚持。士兵们心里都清楚,他们的任务是要拖住秦军大队,给部族进入山区争取时间。
眨眼间,王常首先接敌,他将铁枪一颤一搅,抖出圆桌大小的枪花,崩开迎面骑兵骑将挥上来的刀剑,杀入敌阵,黑袍偏将紧随其后冲入,抡开宣花斧向侧面突进,扩大突击口,身后一个冲锋集团紧接着‘轰’地一声和敌兵撞在一起,展开厮杀。很快,战场上形成一个个战斗漩涡,随着战马的奔跑不停地旋转。自战团缝隙冲过去的秦骑一部分回头加入漩涡,一部分继续前奔,追向全速奔驰的迁徙车队。
此刻,起伏不平的原野上,大车行进速度已经接近极限,青壮年们策马在车辆两旁奔跑,不时停下来将颠簸到车下的乘者扶起,送上后续车辆。李定真、齐旃、尚云和鱼雀女跟随在车队的最后一辆大车后面,此车由涉安赶驾,上面坐着宇文德林、涉青、琼英和涵瑶。宇文熙智、展鸿、展鹏和涉律跨马跑在车旁。李定真先前要他们插到队伍前面去,遭到断然拒绝,也就不再坚持。他忽然明白了,先前听介绍时还疑惑:为什么当初战死的全都是宇文修岚的儿子……
陈乙夫等护卫半包围着后进车辆,拉开二三十步距离控马中速奔跑,彼此相距十来步。秦兵快骑赶至,沈岳首先停下,拨回马头,横刀立马等待。一员秦将冲锋过来,抡起小西瓜大小的链子锤,凭借着马势迎头砸下。沈岳突然纵马前蹿,用刀尾六棱锥一磕链子锤头,将其击偏,也借马势旋刀扫过,秦将忙用锤链往外崩架,链断,登时将秦将腰斩。战马不晓,还驮着他的下半截身子继续狂奔,甩出一路血雾。沈岳迎上追兵,削瓜切菜一样解决几骑,将其余杀散,回过马再跟上后卫。片刻,敌骑又追赶上来,数量众多。沈岳、呼延克广和大柱子旋马接战,尚云紧辔拖后,李定真和齐旃各自抽出宝剑,填补另外两人的空位。沈岳三人在后面往来驰骋冲杀,阻截追兵。敌骑坚持一会儿见实在闯不过去,就散向两旁,自远端绕行,从侧面追击车队。护卫两侧的韩氏兄弟和陈氏兄弟相继接敌,边行边战。几骑秦兵钻空子冲进堵截圈儿,尚未接近车辆,就被红了眼的部族小子们四下围拢起来,连人带马乱刀砍死。车队前锋已经接近南部山区的道路入口,只要闯进山区,就可据路而守,胜过在空地上四下受攻。
南部群山,霞光霖霖,烟雾蒸腾,寂静当中传出一声炮响,声音不大,在战场上显得微不足道,间或又是一声,然后是第三声,第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