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参加了一个亲人的葬礼,我与他的关系还算很近的,因为我要为他穿孝。可是从进入他家到后来出殡,我只悄悄了的落了一次泪,还是因为看到他的家人的哭喊,他们的表现让我想到了已逝的父亲,想到了当初我们失去他时的状况。
农村的习俗是出殡的当天,人要抬到院子的正中,头朝着南边放在棺材里,上面搭了棚,两边跪着的都是小辈,东边是男的,西边是女的,他们要在“老人”身边守上三天两夜。棺材要抬高三次,正前方放着一张大桌子,摆好各种的果供,还要有活鸡和猪头,这鸡也必须是白色的,一般都栓在桌子腿上,因为是活的,这三天里也没完没了的扑腾。桌子前面就是大火盆了,大火盆的前面是一张铺开的凉席,每个进来的人,都会跪在席子上磕头,大声的哭两声,这时就会有人跑来搀扶,如果是关系很近的要多哭几声,才能被扶起来,扶起来后,两边跪着守孝的也要磕头还礼,而且一定会有一个管事的站在一边喊一嗓子“还礼”。关系再近的就会把带来的纸钱烧上几张,并自言自语的说上些“彼此”间的事。
以前的我很爱哭,可是人大些了,经历的事多了,眼泪却少的很,父亲的葬礼,我的眼泪就落的很少。到这里之前,妈妈知道我的毛病,在车上不住的告诫我,一定要哭两声,我硬着嘴说没有,低头便是,好在有姐姐在前面会办事。原本心里是沉重的,可是一想到会有很多人看我哭,竟然紧张了起来,下车后,很多人站在院子外面,有唱戏的,有看热闹的,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热闹了,戏唱到妙处还会附和着别人一起起哄。在他们中间穿行时候,我只低着头,没心思去看任何了。进了院子,便看到了灵堂,姐姐跑到前面,半跪着就哭了起来,小妹也轻轻落泪,我却慌了,明明还在身边的妈妈不知道走哪去了,我是站着哭还是跪着哭,姐姐在旁边哭的那么伤心,我突然就弯下身去,拉着她说,姐,别哭了。还是有人把我们“搀”到了一边,我看到了妈妈,她的眼泪还在腮边没有落下,突然间鼻头一酸。
我们被“搀”进了屋里,其他的亲人都在里面,逝者的家人把我领进来就去忙别的了,妈妈才抽空说我,怎么你去扶你姐姐了?我刚咧开嘴,又紧忙闭上。其他的亲戚都围过来,一起讨论随多少礼,怎么随的事,我站在一边,努力的回忆究竟是哪只手扶的姐姐。随礼也要排队的,而且妈妈愿意我们一家子的礼写在一起,可还是有个人插了队。都随完了,我们的孝服也被送来了,这我是知道的,是一大块白布和几小块,穿在身上的要去找人缝好,腿布我们就直接系在脚踝上了,还有戴在头上的,系在腰上的。原本鞋子也要缝的,可是现在都穿皮鞋了,也没有人再要求了,只是至亲的须得穿双白鞋才好,我和小妹都忘了,小妹还穿了双紫红的运动鞋。
妈妈跑来说起随礼的事,说有人觉得随的高了,不太高兴。可我知道,如果我们随的少了,妈妈会不高兴,对我们而言,让妈妈高兴才是正经的,再说这家人和我们家的关系也确实好,当初父亲去世的时候,人家就出的很多,我劝妈妈,做事要对得起良心,更要公平,让别人知道,人家怎么做的,我们就是怎么还的,不能让亲情因为一点钱被风吹散了。
管事的跑来,让我们穿孝的跟着去“送三”,我们急忙跑出去,跟着前面的纸马,排着队伍向村外走,每遇到一个路口,还要放炮、吹拉一番,小辈的要跪在后面等着,好容易挨到村外,以为还要其他跪拜礼仪,可是这里直接就把纸马车烧掉了,他的孩子们跪着哭成一团,我也想到了父亲,落下泪来。
管事又喊,快回去吃席了。
我们赶回来的时候,院子里人少多了,都跑到前院排队吃席了,妈妈也不见踪影,我们等了快一个小时,妈妈才回来,她说吃饭的人很多,你们不见得吃的好。我们是最后才吃的,前面的院子很乱,满地的一次性筷子的袋子和纸杯,还有排队等着的苍蝇,我算明白妈妈说我们为啥会吃不好了,但吃席都是一样的,半闭着眼睛吃完了。
再回去就已经准备出殡了。小辈的要给“老人”净面,盖好被子,然后放好嘴里和手里的东西,盖上棺盖,因为这是最后一面了,盖的时候,不免又是大哭一场,我只站在角落里,等着,妈妈是不让我们看的,“老人”是癌症去世的,据说脸色很差,看了很害怕。唱戏的又唱了几首,因为天气太热,戏又贵,很快,就正式出殡了,我们又浩浩荡荡的跟着棺材出了村,看着埋了,才算正式完成。回来的时候是不让再回他家的,只得在外面停车的广场聚齐,大家都喊太热,我买了两大袋冰棍,这才算平息了,都吃上了,嘻嘻哈哈的说了些道别的话,才分开。
因为每家都有自己的事,分开的也快,到了自己家的时候,问了问老公和儿子如何,又胡乱的吃了点东西就睡了,一睡就睡了一圈,早上差点把儿子上学的点给误了。等自己回家坐在屋子里时,才回想起昨天出殡前,看着“老人”的家人那双含泪的眼,想和我们说什么又语无轮次,眼睛望着被拉向门口的棺材。还有从坟地里回来的时候,他儿子独自走在我们前面,低头塌背落寞又孤寂的背影。
他走了,真正为他伤心的只有他的家人,别人如何亲也一样,不是不伤心,是一时的,有限的,却不是一世的,因为他的离开,只影响到他的家人,别人还会像以往一样的生活,而他的家人却在吃饭的时候会忘记多拿一副碗筷,会在睡觉的时候多放一套被褥,这种伤痛要很久很久才能慢慢的愈合,但伤痕是永久的。
我们活着的人,只需要做到一时的、有限的去帮助别人,要尽最大的力量去珍惜家人,因为有一天,假如我们死了,真心为我们哭泣的只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