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方战船数量的差距下,长崎船队最终是没能抵挡住南征军船队的进攻,丢下十余艘船只之后,无奈选择了撤退。
离开之前,蔡政看着岸上已经击退了禁军第一阵攻势的破虏军阵地,心中情绪复杂,一方面他希望济州岛能够被守住,但另一方面,如果真让破虏军顶过了这一仗,那就体现了破虏军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
接下来在谈判中,延平藩就很难拿到之前预想中的那么多利益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就是在蔡政心中略微闪过了一会,济州岛失守和少拿一点利益,这两个孰轻孰重,蔡政当然清楚。
事实上,破虏军现在的表现,也让蔡政对于济州岛以后的发展有了更多的信心。在东宁没有办法提供太多实际支持的情况下,蔡政只能是祈祷破虏军能够有足够保住济州岛的实力了。
如果方才破虏军显得不堪一击的话,蔡政说不定就一走了之,但此时看到破虏军还在坚守,蔡政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决定保持原来的增援计划,让正在赶过来的第二批船队继续前来支援。
当然,对于蔡政来说,现在最紧迫的还是赶在南征军包围圈彻底形成之前,率领剩余的船只冲出去。
“主事,李凤不肯走,说要留下来为国捐躯。”就在蔡政下达了撤退命令后不久,有士兵过来汇报。
不肯走?
蔡政惊讶地看向李凤仅剩的那艘战船,此时那里也有一些南征军的士卒在甲板上了,不过人数不多,总体形势还在李凤的掌控之下。
李凤要是现在走,说不定还能走得掉,如果再不走,连人带船恐怕都走不了。
蔡政骂道:“不要命了,林六使和顾长卿这两人都准备撤了,他李凤反倒是要留下来,一艘船有什么用?能够帮岸上得破虏军分担多少压力?”
“还为国捐躯呢,国在哪里?果然是崇祯底下的人,明明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非要把自己逼死。”
身为郑氏集团中的重臣,虽然蔡政平时都说大明正统在东宁,要反清复明,但是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蔡政还是下意识地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
国在哪里?大明早就亡了!
蔡政最后一次让士卒催促李凤撤退无果之后,一甩手说道:“走吧,让他自己留下来。我们去和援军碰头,旌义我们还是要再来的。”
“希望那个时候,破虏军的阵地还能够守住,”蔡政神情复杂,“就是不知道李凤还能不能保住他那条性命了。”
.........
“都督!!!蔡政带着其他船只走了!”下属汇报的时候,并没有焦急神色,在这种时刻还能够留在李凤身边的人,大多都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虽然自己不肯撤退,但是李凤并没有让自己的所有下属都给自己陪葬。
他早就放出了船上的小船,让那些不愿意留下来死战的士卒,通过小船靠近到那些准备撤退的大船和众多小船旁边,跟着一起撤离。
现在还留在李凤身边的,多是那些从崇祯时期便跟着的老部下,或者老部下的子弟。
“张成。”李凤似乎并不在意蔡政带着其他船只已经撤退的事实,也不在意自己已经被包围的情况,看着向自己汇报情况的下属张成,突然唤起他的名字。
“都督?”张成有些不适应,错愕地问道。
李凤苦笑了一下:“你刚来我这里的时候,饿得面黄肌瘦,当时十几岁的人,长得就像是四十多岁一样。”
“结果你现在四十多岁了,还是十几岁的样子,都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你现在头发已经花白大半了。”
张成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发,也是苦笑道:“对啊,我老了,我们都老了。”
李凤感慨道:“都老了,当年李闯入京,我们选择了逃跑,跑到了济南。后来鞑子下山东,我们也跑了,跑去扬州。”
听着李凤回忆,张成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二十余步外,已经有南征军的士卒和李凤手下厮杀在了一起,然而李凤和张成两人却仿佛处在了另一个平行时空,回到了当年的战场。
“扬州是个好地方啊,风景漂亮,人也漂亮。”李凤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可是,当鞑子南下,史督师号召各军共守扬州的时候,我们还是跑了。”
“京城、济南、扬州。”李凤的眼眶湿润了,“这次,我不想跑了。当初没死在扬州,现在死在济州,也挺好。我本来就是应死之人,多活了三十年,知足了。”
李凤说完,没等张成说话,抽出自己的大刀,呼喊着杀了过去。
“大明,李凤!”
........
虽然仅剩下一艘船,但是留下来的李凤和张成等人,都已经是抱着必死决心,战斗起来都抱着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了的心态,十分凶悍。
反倒是已经看到胜利曙光的南征军士卒,心态上有了放松,面对着不要命的李凤等人,战斗的时候显得有些畏手畏脚。
此消彼长之下,这最后一艘船反倒成了南征军此次海战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看着李凤等人在甲板上杀得大开大合,郑致和的脸色不太好看,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正在前线指挥的的赵俊博已经做出了决定:“船只散开,后撤拉出距离!”
现在的郑致和已经不是军旅小白了,看到原本已经贴上李凤战船的板屋船纷纷后撤,顿时敏队地察觉到了赵俊博的意图。
赵俊博这是打算用火炮,把李凤所在的船硬生生轰烂!
申方洋此时站在郑致和身边,目瞪口呆,随即向郑致和说道:“船上面还有很多我们的士兵!”
如果放在一个月前,郑致和也站在申方洋这边,但现在面对申方洋焦急的目光,郑致和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默许了赵俊博的战术。
闭上眼睛之后,郑致和却发现自己地感官更加敏锐了。
他听到了火炮出膛的声音,听到了船上南征军士卒不可置信的呼喊声,也听到了那艘孤军奋战的船只被十余枚炮弹连续击中的声音。
过了很久,终于这些声音都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