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说完救人经过,向汪剑通道:“师父,你瞧这些妖人是什么来路?我本想留下最后那二人活口,岂知两人忽而自毙,竟都中了自己所施之毒,可想不通其中缘故。嗯,对了,他们自称金乌派。都灵叔叔,贵派如何……遭到偷袭的经过,你再说一遍给我师父听吧。”都灵子叹了口气,道:“是。唉,这……这他妈的‘啊乌陆鲁共’……唔,汪帮主,您老别见怪,实是……实是……”汪剑通见他脸上肿淤未消,一众弟子更都满脸伤痕,显然被囚其间吃尽了殴打折磨,说道:“这批奸人忒煞恶毒,咱们终须要报此大仇。”
都灵子道:“是,是。唉,他奶奶的。元宵节那天我与众弟子饮宴,忽然管家惊惶来报,说有七个怪人在外头叫阵。我与众弟子出得厅去,那七个妖人已闯到院子里来。我开口便问:‘各位是青城派邀来的帮手么?请教几位的万儿,是那一派的?’领头的那人道:‘什么你妈的青城派?都灵子老儿听着:快将你派中银库的钥匙交了上来,再服了我师父这颗‘忠心不贰丹’,从此归服我金乌派,奉我师父金乌大仙号令,不得有误!’说着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自是用来制人的毒·药了。我一听这话,自然火冒三丈,但还是忍气说道:‘尊师是哪一位?各位今日前来,是来存心挑衅了?’那人道:‘我师父的大名,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问得的?你只须记住,此后尔等便为金乌大仙属下……
“那恶贼这句话说了一半,我的两名弟子便自忍耐不住了,齐声喝骂,冲上前去。那领头之人身后走上两人,挥掌便击了过来。我两名弟子各出右掌相接,哪知一掌对过,我两名弟子登时脸罩黑气,倒在地上,扭曲几下,便即死了。这他奶奶的毒掌功好生厉害!我一见之下,当即抢上前去动手,我的众弟子也纷纷抢上。这批妖人的真实功夫倒平庸之极,只须不与之对掌,他们便不是敌手。哪知眼见便可获胜,几个妖人突然齐声大喝,便是他奶奶的什么‘啊乌陆鲁共’,我当时一呆之下,他们挥舞袍袖,放出了毒·药。不过那次所放的却非伤人性命的毒烟,而是迷人眼目的粉末。我只觉双目刺痛,睁不开眼,听得我的弟子们大声惊叫。我闭眼忍着剧痛,将挨在我身边的大弟子和二弟子抓起向墙头掷去,他俩轻功最好,在我力道推送之下终于逃走。便在我掷出二人的同时,颈中一凉,已被架上了刀剑,跟着被点了穴道,绑上了绳索,推到了房中。哼,他奶奶的恶贼!
“待我眼能视物之后,那几个恶贼便来逼我吐露银库的所在,又逼我归附那什么他妈的‘乌龟大仙’。老子只给他来个不理不睬,几个贼子倒也舍不得加害。唉,当然哪,苦头自是少不了吃啦,我的弟子们更是每日惨遭毒打,唉……真是……真是……哼,哼,可我蓬莱门下岂有屈膝投降之人?奸贼们终究白费心机!恶贼!狗娘养的!操你奶奶雄的!”说着不住口大骂。
汪剑通素知这位都灵子道长城府既深,智谋又富,单凭他能在对头派中置入卧底一事,便可想见其余。此次实是因中了对方毒·药暗算,饱受折辱,这才一反常态。听他越骂越凶,知他心中怨毒极深,倒也不加劝止。乔峰在他第一次述说时便听过了他这般大骂,这时自是再一次暗暗好笑。至于蓬莱派众弟子,见师父如此丧失气度,虽略感惊讶,但想起自己所受的折磨,却也均觉痛快,只限于外客在场,不便自己也来骂上几句。
都灵子骂了一阵又一阵,到后来实在辞尽,又翻来翻去的一再重复,这才住口不骂。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放下杯子,说道:“汪帮主,你说此事如何?这批贼子是什么来路?是……是青城派所邀的帮手吗?瞧来倒是不像。可是我蓬莱派除了青城派的狗贼,也没什么大敌死仇……嗯,是了,这批贼子是看中了我蓬莱派的财富。汪帮主,无论如何,这可由不得他们胡来!”他心中实是对这批不明来历之人的毒技忌惮异常,最后一句话自是说,我派作为丐帮一大财源,这件事丐帮可得管到最后。
汪剑通问道:“在青城派卧底的诸保昆贤侄,于这一年不再吐露青城派武功,都灵道兄以为此事如何?是否如川讯、川捷两位贤侄所言,诸贤侄他有……有变节的倾向?”都灵子捋了捋胡子,说道:“不会!保昆这孩子我所深知,忠厚稳实,极重情义。此次之敌纵与青城派有关,与我这弟子也必无关。他说青城派的武功奇奥难测,须得学全了一并参研,那也有理。”汪剑通见他说得极是肯定,沉吟片刻,说道:“那几个妖人的尸体还在吗?咱们这便瞧瞧去。”
当下众人来到停尸房,汪剑通见那两具尸体都是满脸乌黑,死状与之前所见的蓬莱派两名弟子全然无异,轻轻一击掌,道:“是了!果然如此。”向乔峰道:“峰儿,你一直在奇怪,那两名妖人二次施放毒烟时,自己却中毒而毙,是吗?”乔峰双眉蹙起,点了点头,道:“是,此事我一直不解。他们施放毒烟之际所叫的什么‘啊乌陆鲁共’,一来自是放毒的讯号,二来也是为了分敌心神,叫人一愕之下,不及防备。可是纵使伤不到敌人,自己却怎地毒死了自己?”汪剑通道:“你曾说他们放毒之后都大声气喘,好似甚为疲累,是吗?”乔峰点头道:“是。那又是何故?”
汪剑通道:“这就是了。他们是服了一种暂时令内力增强的药物。峰儿,以你现下的功力,以袍袖挥发极细微的毒粉伤人,你瞧如何?”乔峰想了一想,说道:“这种放毒的功夫既没练过,自然有些吃力,但想来亦可勉强办到。”汪剑通点头道:“是啊,正派中的高手纵然功力深厚,也只勉强办到,那几个妖人功力有限,怎能有如此高明的施毒技艺?因此我猜他们定是预先服食了什么特殊药物,令得内力陡然大增,但只能逞威于一时,效力一去,便即萎靡不堪,疲累欲死。那两个妖人二次施毒而自毙,当是由于此故了。”
乔峰道:“师父是说,那两人放过一次毒后,已然虚弱不堪,待得二次放毒,便即抵受不住自己所放之毒,就此而一命呜呼?”
汪剑通道:“那倒不是,想这批妖人既擅放毒,身上自有克制之物,否则一旦失手,岂非自找苦吃?他们虚弱之余,定是抵不住长期习练习练毒掌所积下来的体内毒质。都灵道兄的两名弟子赶来河南报讯的途中,曾被那批妖人截住,中了其毒掌,不幸殒命,我检视二人尸体,与这两名妖人的死状全然相同,则这两名妖人必是中了自己毒掌之毒。这才由此而解开心中疑惑。”
乔峰点头称是,问道:“师父,那你瞧这批奸人是什么来路?中原武林之中,似乎并无如此邪恶阴毒的门派帮会。”
汪剑通点头道:“是了。我方才便在推想,中原并无这般擅于使毒的妖邪门派,什么金乌派,更是没听过其名,似乎只有西域的星宿派……”乔峰微微一凛,说道:“星宿派?便是那以‘化功大法’闻名江湖的星宿老怪丁春秋?”汪剑通道:“不错。你只听闻其‘化功大法’的恶名,不知这丁老怪亦极擅使毒是不是?那却不然。其实十几年前,这星宿派倒是以毒技出名,‘化功大法’的恶名,那是近几年才播于江湖的。只因这门邪法名头太盛,反而盖过了其用毒的功夫,江湖上年轻一辈的便多有不知。都灵道兄,你当然是有所知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