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忆跟着苏慎七拐八拐,终于在城东一处宅院停了脚步,苏慎回头对淳于忆说:“江湖人忌讳颇多,进去以后不要乱说话,记住了吗?”
看着苏慎高深莫测的样子,淳于忆咂咂嘴点点头,然后说:“那我还是回去算了!”说着扭头就走。
“哎哎,你这人,就是不听劝,算了,你爱说啥说啥吧,先进去把人救了再说!”苏慎算是彻底没了脾气,虽然江湖人忌讳多,但是里面等着救命,应该也不会介意些旁的。
推开了门,立马就有人看过来,淳于忆一看,打扮的确和这都城的人不同,虽然是普通百姓的打扮,但是袖口都是收紧的,类似短打服饰,却又不是很扎眼。
“苏公子吗?”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里面的房门就被推开,一个一身青衫的男子走出来。
“是我,我把人带来了,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一位了。”苏慎介绍着。
那男子看向淳于忆,眼里虽然透露着急切,但是还是打了招呼。
“姑娘原来就是碧莲台的幽主,真是让人佩服佩服!在下赫连蔚!”赫连蔚做了自我介绍。
赫连蔚这一句话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首先,淳于忆之前听说星月山庄是没有继承人的,可是这个赫连蔚怎么看都是根正苗红的继承人;其次,幽主这一称呼,让她想起之前苏慎曾经给过她一块黑黢黢看着不怎么高大上的令牌,貌似也提到了幽主两个字。
“言重了。”淳于忆回了一句,就看向苏慎,苏慎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给淳于忆一个江湖身份可以让人先放下戒心,若是直接让他们知道淳于忆是王府出来的郡主,估计星月山庄的人就会有所防备,这继承人的问题,可能也会横生出枝节。
“病人在哪里,先让我看看吧。”淳于忆说,这次她算是送苏慎一个人情而已,看完病她就走,和这些江湖人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不如就速战速决。
“姑娘请跟我来。”赫连蔚说着,就在前面引路,带着淳于忆和苏慎进了房间。
房间里一股浓郁的药味,因为天气渐渐转凉,也没法打开门窗放空气。
“这位是我义母,床上躺着的是我义父。”赫连蔚介绍一下床边的一个妇人,妇人有些憔悴,看来这些日子也是过得殚精竭虑!
淳于忆冲着妇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就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之前从苏慎那儿得到消息,说赫连星也就50来岁,但是现在躺床上躺着的这人看起来已经形同七旬老人,看来伤的真是不轻。
淳于忆放下药箱,伸手去给赫连星把了把脉,然后又看了看赫连星的眼睛和口鼻,想了想就对旁边的苏慎和赫连蔚说:“他是心脉受损,而且体内还有毒素,毒素的属性看起来是很霸道的,不知道你们江湖上有没有一种功夫,是利用强劲的内力把毒素打入人身体?”淳于忆问。
听了淳于忆的诊断,屋内的人全都深思起来,江湖上如果说用毒,唐门是一把好手,但是唐门的人一般都是靠暗器安身立命,对于内力的修为不是那么热衷,但是反过来想,内力高强的人也不会屑于去下毒,想找出内力又高又会用毒的人好像真的不太容易。
淳于忆见苏慎和那个赫连蔚全都没有头绪,就怀疑自己的推测是不是走偏了?
可是这个时候,一旁的赫连夫人好似想起了什么,说:“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有一个天元派,修炼的功夫就是以内家功夫为主,他们门派特殊的功法修炼之后,高手打出的内力,都带着火毒,会不会是这个门派的人?”
淳于忆看向赫连夫人,感觉赫连夫人懂得还挺多,之后就看了看苏慎。
“赫连夫人虽然不会武功,但是饱读武功秘籍,对江湖事也是知道的很多。”苏慎解释道。
听了苏慎的解释,淳于忆也就心下了然,然后问赫连夫人:“那赫连庄主可和这个天元派有什么私仇?”之前苏慎说没人知道赫连星是怎么受的伤,她也仅仅是推测而已。
赫连夫人摇了摇头说:“这我就不太了解了,而且据我所知,这个天元派在三十年前就在江湖绝迹,我丈夫是不是和天元派有关系,这个我真的不得而知了。”
淳于忆不知道这些江湖上到底有什么恩恩怨怨,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先救人,当即就拿出自己的针包,开始给赫连星施诊。
给赫连星施诊是真不太容易,本身就心脉受损,所以只能先用银针稳固住赫连星的心脉,然后才开始对体内的毒素进行疏通。中毒的时间不算短,解毒肯定就要费些力气。光一套针下来,就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但是毒素排出的程度并不乐观。
“我写一个药方子,先派人去抓药,光是施诊已经于事无补了。”淳于忆,然后就走到桌案边,奋笔疾书起来。
赫连夫人接过药方之后,怕耽误时间,就让门外之人先去抓药,之后才问淳于忆:“我丈夫的伤治好的可能有多大?”
现在淳于忆也不太好说,毕竟时间拖得比较久,对身体的损耗也很大,最后只能对赫连夫人说:“我只能尽力而为,剩下的还是要看赫连庄主的个人意志了。
听了淳于忆的话,赫连夫人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淳于忆给的答案都是不确定的,可能真的要听天由命了。
“义母,你先歇一会儿吧。”赫连蔚对赫连夫人说。
“我没事,就是担心你义父再也醒不过来!”赫连夫人一脸的愁色的说。
淳于忆看两人这么悲观,就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点信心的!
听淳于忆这么说,赫连夫人终于放心了,不管多久只要人能醒就行了!
苏慎把淳于忆拉到一边,面上有些忐忑之色,就问淳于忆:“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千万不要说大话啊!”给人希望再让希望破灭,估计一起被灭的还有他了!
“放心吧,我说能救活就能救活,这一点却也还是可以保证的!”
见淳于忆这么胸有成竹,苏慎也就放心了,只要赫连星能醒过来,那他之后的事情也就能够顺利了。
去抓药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淳于忆检查一下药材的成色,之后就在院子里支了一个药炉。等药熬好了以后就去掉药渣,把留下的汤汁进一步熬制,又加了一些东西,最后做成了药膏。
“你是做的是什么?黑乎乎的,又粘乎乎的,你确定不会吃死人?”苏慎有些担心,治不好到还能说医术不行,要是直接吃死了人,他们两个人可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吃什么吃?这是外敷用的!”淳于忆说着就把药膏交给了赫连蔚说:“把这药膏给庄主身上全都涂满,涂好之后叫我一声就行。
“哦好……”赫连蔚端着一大碗的黑色药膏,就先进了房间,淳于忆和苏慎就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赫连蔚终于出来,一整晚的药膏全都用完了。
“已经全都涂好了!”赫连蔚说。
淳于忆点点头就先进了房间,苏慎则看着一身黑色药膏,造型奇葩!
苏慎想笑又不敢笑,然后就问淳于忆:“接下来怎么办?”
“先缓一会儿,等到药力发挥了之后,我也需要再施一套针!”淳于忆说。
屋里的人全都点点头,大家都是江湖人,江湖上各种五花八门的东西也算见过了,但是淳于忆这样治人的方法,他们倒是也前所未见的!”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众人开始察觉到这房间里的变化,屋子里渐渐出现了臭味儿,一开始只是淡淡的,但是后来越来越重。本来房间里空气就不怎么流通,苏慎都觉得辣眼睛,终于忍受不了就问:“我说这到底是什么味儿啊?你确定真的没有问题?”苏慎心里已经开始打鼓。
“体内的毒素开始被吸附到外面了,所以才会有个臭味儿,额,大家要是忍受不了,就先去门外等一等吧!”淳于忆说,她自己也觉得有点熏得慌,但是没办法,她得在这看着,什么时候等药膏的颜色全变了才算到头。
赫连夫人本来就身体虚,闻着臭味儿人弄得都有点大脑缺氧,最后被赫连蔚扶出去,苏慎也坚持不住先撤了。
淳于忆在里面又多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药膏的颜色从黑色变成了淡黄,就拿着汗巾赫连星身上一会儿需要施诊的地方擦干净了。
一套针法下来,又用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不过再放出来的毒血,颜色已经接近于正常。
等淳于忆出了房间的时候,整个人都被熏臭了,自己都有点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了……
苏慎见淳于忆出来了,就想上前问问什么情况,结果一靠近,连忙就向后退了两大大步。这味道,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人怎么样了?”苏慎保持着距离问。
“毒素已经排干净了,先派人进去把它洗干净吧!”淳于忆说。
赫连夫人连忙让人,拿浴桶烧热水,现在毒素已经排干净了,剩下的就是心脉的问题了。
“应该是庄主内功深厚的缘故,身体底子不错,现在虽然心脉受损,但是不是很严重,只需要稍加调养就好!”淳于忆说着就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交给赫连夫人。
苏慎看着那个眼熟的瓶子,心里那叫个眼馋,他可是知道那瓶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赫连蔚见赫连夫人接过药瓶,就问了一声。
“这可是墨玉丸!”苏慎连忙解释道,这个真是好东西!
一听墨玉丸三个字,赫连夫人和赫连蔚全都大吃一惊,江湖人都是知道的,墨玉丸是治疗内伤的圣药,只有药王谷的人才配得出来。想到着,两人都看向淳于忆。
“姑娘难道真的是药王谷出来的人吗?”赫连蔚问,之前听苏慎给他们推荐淳于忆的时候,苏慎只说淳于忆的医术和药王谷有点相似,却没说淳于忆就是从药王谷出来的。
“我不是药王谷的人,但是我看过一些药王谷的医药书籍,这墨玉丸是根据方子配着出来的,药效虽然打折,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她也只有这一瓶药,药材实在不好找。
“多谢姑娘,肯拿出这圣药来救治我义父,以后姑娘若是有事情需要我赫连蔚去办的,我和赫连蔚莫敢不从!”赫连蔚激动地说。
“那倒不必,我也是看着苏公子的面子才来的!”淳于忆说,这次救完人,她和这些江湖人也就算没有瓜葛了。
苏慎挑挑眉,脸上带着笑意,淳于忆这次算是很给他的面子了!
看着天色已经渐渐中午,赫连夫人就先让人准备午饭,虽然菜式很简单,但,看起来也算有诚意了。
吃过午饭,淳于忆又去看了一眼赫连星,重新把脉之后点了点头,然后对旁边的几人说:“今晚可能人就会醒过来,如果晚上没醒明天一早也会醒,旁边留一个人看着就行。不过现在他身体很虚弱,墨玉丸每日一粒,千万不要因为心情喂多了,要不然肯定适得其反!”淳于忆说。
“这个是自然!”赫连蔚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再有什么事,就让苏公子来找我就行。”淳于忆说。
“多谢姑娘!”赫连蔚说了一声,就把淳于忆送到了门口。
苏慎也跟在淳于忆后面一起离开了民居,淳于忆就问:“赫连山庄既然都已经有了义子,为什么还要再找继承人?你这点事情不会到最后黄了吧?”淳于忆怀疑这是赫连夫人为了救自己丈夫而随便想出的一个理由,最后会不会真的找继承人还要另说。
“原来你是担心这一点,不过这一点,你倒是担心多余了。”苏慎笑着说。
“这是为什么?”淳于忆问。
“赫连卫虽然是赫连星的义子,但是他也不会武功!”苏慎回答道。
淳于忆纳闷,这些江湖人竟然一个一个的都不会武功?
见淳于忆脸上有疑惑的表情,苏慎就解释道:“他是天生的阴阳汇脉。”
苏慎没有过多解释,但是他知道淳于忆一个懂医的人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竟然是阴阳汇脉?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人?”淳于忆了然。
阴阳汇脉,说通俗一点,就是身体上的经脉阴阳不分。练武之人都把静脉分出阴阳,有些人练的功夫走阳刚的路数,那么他身上阳属性的筋脉就会得到很大的锻炼,相反的,例如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这种阴毒的功夫,就主要走的是阴脉。但是阴阳汇脉一阴阳不分,无论是练阳刚还是阴柔的功夫,到最后肯定是一事无成,这就是江湖人所说“根骨不佳”。
“我就知道你会明白,赫连蔚天生不能练武。”苏慎说。
淳于忆点点头没有再问,两人很快就到了淮南王府的后院墙,淳于忆脚上一用力,手上一用力,就上了墙头,然后回过头来的对苏慎说:“那边如果再有什么情况再来找我就是了,最近外面睡觉比较乱,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暂时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我知道了!”苏慎点点头,就冲着春意摆摆手,等淳于忆下了墙头,他脸上嬉皮笑脸的笑意渐渐的消失。
之前一提到莫飞白逃走的事情淳于忆就反应强烈,如今更是表示想和他保持距离,估计她还是有什么事儿怕他察觉到。不过自己现在已经有所怀疑,他还是要调查一番了。
第二天,苏慎就过来送信,说赫连星已经醒过来,会暂时在都城多留一段时日。淳于忆点点头,人既然醒了,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以后苏慎想提什么条件也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的也算太平,王府里虽然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杂乱事情,但是这对淳于忆也造不成困难。
直到一件意外发生,淳于忆才恍然大悟,淳于怜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此人不能再留了!
事情还要从某一天下午说起,外面莫飞岚依旧在全城搜捕莫飞白的下落,只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城门也不能老是只许进不许出的状态,最后终于解了都城的长时间的门禁。
多福的伤也好的差不多,端茶倒水的事儿也都能做了,只是觉得府里比较闷。淳于忆见多福大病初愈,就带着多福出去散散心。
多福在集市上给淳于忆买了一些绣线,逛街逛的很开心,淳于忆已经过了热衷逛街的年纪,也就到旁边的混沌摊坐着。
“郡主。”身后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长孙婴?”淳于忆问了一句,但是没有回头。
“是我,我是来告别的,门禁已经解了,今夜我就出城了。”长孙婴说。
淳于忆想了想,说:“薛晓打的主意我大致能猜到,但是你还是转告她一句,让她别乱来。”
“我会转达的,不过希望郡主把解药给我。”长孙婴说,她主要就是来要解药的。
淳于忆当日就看出长孙婴有什么别的意图,所以让长孙婴吃下碎心丹,之后两人分道扬镳,就忘了这码事。
“想要解药可以,把莫飞白留下。”淳于忆说,莫飞白今天一走,以后再出面,薛晓肯定是要掀起腥风血雨的,上面的人怎么作死她管不着,可是下面的人以后就没有好日子了,包括她。
“我不能,郡主,你别难为我了!”长孙婴说,这件事其实算是她对不起淳于忆,淳于忆算是对她有大恩的,她为了完成薛晓的任务,却把淳于忆至于这个境地,以后若是东窗事发,莫飞岚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淳于忆的。
“那就一切免谈,碎心丹而已,死不了人的,你这些日子应该也尝试到滋味了。”淳于忆说,之前说的心脏碎裂什么的无非就是吓唬长孙婴的,没想到长孙婴定着丧命的危险,都要把莫飞白救走,真不知道薛晓那边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汤,让长孙婴这么死心塌地的!?
“郡主……”长孙婴也知道,自己在做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来要解药,实在是太没脸,可是每次发作的时候,真的滋味不好受,虽然死不了人,但是每天夜里都会心悸难受,实在不能忍的。
“你也不用叫我郡主,若是放在以前,你的身份比我要尊贵不知多少,如今这郡主叫着,你心里肯定也不舒服。你若是真想要解药,只有拿莫飞白换。“淳于忆也是铁了心了,不能因为自己宽容,就让这些人一个劲儿的蹬鼻子上脸,以为她不会拒绝就死皮赖脸的在她这索取个没完没了。
长孙婴看淳于忆是绝对不会把解药给她,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说:“身份早就没有了,以前再怎么尊贵,现在也是活的见不得光,不过郡主对我有大恩,郡主说什么我都不会记在心上,不过莫飞白真的不能交给郡主,公子有自己的打算,但是我看得出,公子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郡主,郡主也请不要做出危害公子的事才好。”
长孙婴这番话说的算是语重心长,淳于忆最后还是对长孙婴说:“走吧,趁着城门没关,赶紧走吧。”
“保重了,郡主!”长孙婴说完这一句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淳于忆估计长孙婴应该已经走了,那边多福也买好了东西,虽然淳于忆让多福买点自己喜欢的,但是包括绣线什么的,大多数是给淳于忆用的。
两人看天色渐渐晚了,就往王府走,只是衣襟王府大门,就见众多人都围在院子里。
“出什么事了?”淳于忆在众人身后问一嘴。
众人一看是淳于忆回来了,全都吓得够呛,自动就分出一条道来,淳于忆从空岛看过去,就看到地上躺着淳于宴,身上还湿漉漉的,人已经昏迷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