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水笙的话让江玥盈忍不住笑了起来。
“哪有什么人道不人道的,该我负责的不会因为我生了个病就可以撒手不管。”江玥盈说道。
方水笙一怔,默了默,然后翻开了会议记录将昨晚丁陌标出的几个地方给江玥盈看,将会议记录订正了之后扶着江玥盈在病房里来回走动了半个小时,乔南风就来了。
“江师姐,我来了!”
乔南风手里还拿着个大果篮,往病床旁的桌面上一搁,“这是左教授让我带来的。”
方水笙望着那个大果篮,怀疑地问道:“真是左师兄让你带的?”
乔南风嘿嘿地笑了起来,“是左教授给了我钱,让我买些东西过来,早上太早了啊,超市还没开门,倒是水果店开了,所以我就买了个大果篮。”他平时见人去探病都是买果篮的,照葫芦画瓢总是不会错的。
方水笙闻言,很不屑的表情:“江师姐刚手术完,这两天是禁食的。”
乔南风惊讶:“啊?这样?”
方水笙无语,“昨晚你都没注意听照顾病人要注意什么吗?”
乔南风表示很无辜:“江师姐手术出来的时候我被叶苏苏拉出去买点心了。”买完点心回来江师姐没醒,另一个师姐在照顾着,后来叶苏苏说她留下来陪着那个师姐一起照顾江玥盈,让他先回去。他原本想应该有个男生留下来会比较好,那个师姐说男生留下来也不方便,他就只好回去了,根本没时间问照顾手术后病人要注意什么事情。
江玥盈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眼里流露出几分玩味儿来,也不打断他们。
倒是方水笙察觉了她的目光,嘴一抿,就不说话了。
一直被方水笙不遗余力地鄙视着的乔南风见她不说话,有些意外,长腿勾来一张椅子坐下,随口说道:“都快到午饭的时候了,水笙你饿吗?”
“还好。”
乔南风想了想,说:“叶苏苏说她等下过来,不然咱们让她顺道帮着打包两个盒饭过来?”
“再说吧。”停了停,方水笙指着桌上的热水瓶说:“水瓶里没有热水了,你去打一壶热水过来。”
刚坐下的乔南风站起来,拿起热水瓶,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嘀咕着:“凭什么我来了就是被人差使的啊……”
江玥盈的目光从乔南风身上拉了回来,说道:“其实南风还是很可爱的。”
方水笙嘴角微扬,说道:“前提是他脑袋别抽风。”
江玥盈说:“谁的脑袋没个抽风的时候,水笙,你到底……觉得南风怎样?”
方水笙有些诧异地抬眼,“啊?什么怎样?”
大概是刚才的走动有些累了,江玥盈整个人靠在床头,语气有些疲倦:“我感觉叶苏苏对南风很特别。”叶苏苏昨晚和她的室友一起守夜,她心里很感激。她中途醒来时跟叶苏苏聊了一会儿,那个女孩,不管她说什么话题都能绕回来到乔南风身上,真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关于江玥盈说的,方水笙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所以她只是风轻云淡地“嗯”了一声。
江玥盈有些哭笑不得,“你没有其他的感觉?”现在这样的情形,怎么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节奏。
方水笙说:“叶苏苏喜欢南风,这我知道的。不过她和南风到底能不能成,还是要看南风怎么想。”停了停,她又说:“我感觉南风对叶苏苏,没有那样的心思。说不定,南风对前女友还旧情难忘呢。”
江玥盈彻底无语,她不知道方水笙是真迟钝还是假糊涂,但是当事人都不在意,她也没必要再说些什么。看向方水笙,她低着头,睫毛微微颤动,而那颗右眼下的泪痣闪烁着,像是一颗泪珠挂在那儿,欲坠不坠。
于是原本想要忍住的话,终于还是没忍住,“水笙,如果南风对叶苏苏也有意思呢?”
方水笙愣了下,说:“如果他们彼此有意思,那就是两情相悦了啊。”
江玥盈被方水笙的话噎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就继续端着姿态吧。”
方水笙正要反驳,但这时去打水的乔南风已经回来了,只好作罢。
因为江玥盈身体原因,她手头上比较急的项目工作全部都移交给方水笙和乔南风。幸好方水笙和乔南风只剩下最后一门考试,否则还真是应付不过来。这天刚好完成了本学期最后一门考试,乔南风一时兴起,拉着方水笙跑到二号楼前的人工湖里去喂鱼。
方水笙手里拿着乔南风塞过来馒头,有些无语,“要做什么?”
“喂鱼啊!”乔南风坐在椅子上,他手里也拿着馒头,说着,已经开始掰着馒头,将碎屑往湖里扔。没一会儿,附近的鱼就都朝他们这边游过来。
“这比买那种专门给鱼吃的饲料便宜多了。”乔南风笑着说。
方水笙瞅了他一眼,也将手里的馒头掰开,将手里的馒头往湖里扔,只是她才没扔两下,乔南风又说:“水笙,你别掰那么多,不然一下子就喂完了就不好玩了。”
“……我感觉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来湖边喂鱼。”方水笙说。
乔南风看着湖里争先恐后来觅食的鲤鱼,反驳道:“怎么会?刚才考完试之后我听到咱们班几个女生说,终于考试结束了,这种时候就该在湖边晒着太阳喂着鱼,这才是美满的人生。”
听到他的话,方水笙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弧度,声音也带了几分笑意,“所以,你拉我出来,是觉得应该和我一起享受这美好人生?”
乔南风转头,见方水笙眉眼带笑的模样,微微一怔,轻咳一声,“我们现在可是天涯沦落人,江师姐做了手术,出院后左教授肯定就会让她回老家调养身体。我俩就没那么好命了,我瞧这个寒假就得耗在研究所里了。左教授体恤我们要考试,这两天难得没找我们,此时不偷闲什么时候才能偷闲啊?”
方水笙脸上带着微微笑,望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鲤鱼。
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身边的人虽然有些聒噪但是很可爱,还有眼前来来回回的鱼儿,这样的午间,似乎真的很美好,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阳光下的年轻男女落在了两个已经是而立之年的年轻教授眼里。
左寒站在窗户前,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啊,瞧这俩小孩,连喂几只鱼都这么心满意足。”
丁陌眉头一挑,说道:“你如果愿意,也可以下去喂鱼。”
左寒叹息:“虽然我不讨厌喂鱼,大学的时候也喂过不少的金鱼。可我现在不是为人师表了嘛,既然为人师表,架子什么的总是得端一端,让学生见到我坐在湖边喂鱼,我以后还怎么管人?”
丁陌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并肩而坐的身影上,两个人的姿态不算十分亲密,甚至衣衫都没有接触,但在阳光下,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感觉意外地和谐美好,让人不舍得打破那副画面,也难怪左寒会生出那样的感叹。
“你就继续装吧。”丁陌有些莞尔,随即又说:“看来你的学生和你的小师妹,是要成一对了。”
左寒却笑着说:“不见得。”
丁陌转头,笑着说:“怎么?左教授平时忙得不可开交,还有工夫关注学生的感情生活?”
“去你的!”左寒笑骂,“南风那小子,门路可多着。水笙嘛,别瞧她安安静静的模样,她心里想什么,还真不好说。我以前觉得她是挺乖顺的,做事也认真,可观察下来,她算是个沉得住气的。”停了停个,他又说:“至少比南风那小子沉得住气。”
“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南风以后就沉得住气了。”丁陌说着,转身走到左寒办公室的沙发坐下,还点了一根烟。
左寒见状,也跑过去凑热闹,没一会儿,整个办公室就烟雾缭绕的。
“你现在事情比较多的话,□□券这个项目,我全权负责就可以。”丁陌说。
左寒弹了弹夹在指甲香烟的烟灰,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没事。”
“不是说你母亲生了一场病,身体不太好吗?孩子放在你父母那里养着,不担心扰了老人家养病?”丁陌问。
年轻有为的左寒教授,事业得意,但婚姻却不如意。他与妻子结婚四年,有个孩子如今不到三岁,而一个月前,他与妻子正式离婚。虽然在院里的时候让人感觉春风满面,可谁又知道他的生活早就已经是一团糟了。
左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孩子在我前妻那儿。”
“你打算等你母亲养好了身体,再把孩子接回来?”丁陌问。
左寒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舒出,似乎是想将心中的抑郁全部都吐出来一样的感觉。“不,这个周末我得去把孩子接回来。她说她快要受不了了,要我尽快把孩子接回来。”
“说得好像孩子与她无关似的。”丁陌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
左寒叹气,语气有些复杂,“能这样好聚好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说着,手中的香烟往烟灰缸里用力一摁,“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看这话说的是一丁点儿都没错。”
左寒与他的前妻是在云南的认识,五年前的左寒还远没有现在这样的八面玲珑,他的前妻跟他是同一个团里的游客,二十出头,刚大学毕业。年轻貌美的女孩,风度翩翩的大学教师,在大理美好的篝火旁,两人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个月后就结婚了。婚前两人的爱情甜蜜缱绻,婚后却是各种磨合各种争吵。年轻的女人有着各种各样的梦想,安于现状的生活于她太过单调,加上小生命的到来猝不及防,让原本就在磨合期的两人,增添了更多矛盾的来源。从相恋、结婚、到离婚,对左寒而言,恍若一个长长的梦。
丁陌淡声说道:“如果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我们父母那一代人是怎么过来的?只能说你爱上的那个,不是适合过日子的人。”停了停,他又说:“你一向都是很理智的人,但是你结婚这事儿,还真不像是你一贯的风格。”
左寒整个人靠在沙发上,苦笑:“可能是一向都太理智了,所以遇上了感情的事情,就会昏了头脑。”当时初入社会,虽然有杨老带着,但懵懵懂懂,撞得头破血流。在大理的篝火旁,有个女孩眼睛带着纯粹的崇拜和仰慕注视着他,然后就激起了心中的情感,想要燃烧一把。情感来得猛且急,根本无暇再去顾及其他,只想紧紧握住手中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