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要睡了!醒醒!”
冲墨朦朦胧胧之间被人推醒,他微睁了下眼睛,有些迷糊自己如今到底身处哪里。
入眼处是天空,有太阳,还能够看得见周围树木伸出的枝桠。然而,自己不是应该在姬叔段的府上吗?难道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冲墨抬手习惯性的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叫醒他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
“这里是---”
冲墨表示了自己的疑惑,但是那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一个人睡在山林里?这样有多危险!碰到猛兽什么的该怎么办?”
冲墨呆呆的看着那人,他没有想到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竟然表现的那么关心自己。
那人复又笑了笑,道:“幸亏你碰到了我,算你好运!我叫任,你呢?”
任向着冲墨伸出手掌,冲墨看着那双手,那双手看上去很细腻,但似乎又隐藏着深厚。深厚在值得信赖,深厚在深深的依靠。冲墨突然觉得很安心,事实上在之前他感到了很大的不安心,因为时空的突然改变,因为消失的一切和出现的一切。熟悉的变成虚无,虚无的变得真实。而这些归根结底是来自于对于未知的恐惧,这是人类心灵最深处所存在的黑暗,挥之不去。
“姬冲墨,叫我冲墨就好!”冲墨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梦,也许是真实。但他确实觉得任真的值得信任,所以他没有犹豫。冲墨将自己的手搭在任的手上,两只手便紧紧的握在一起。
冲墨并不如何重,所以任很轻易的将他从地上拉起。
“就叫你墨好了,不然名字太长了叫起来很麻烦的!”任看着身前不停拍落尘土的冲墨,有些烦恼的挠了挠头。
冲墨对于任的烦恼显得毫无头绪,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就能够叫他为难到都表现在脸上。
“那么就叫我墨好了!”冲墨不想因为这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让任看上去那么困扰,于是他想要多少表现得大方一些,于是任终于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于冲墨的大方的满意。
看着周围的一切,冲墨又看了看任。
任的五官很有特点,冲墨总觉得的任像一些人,像他看过的所有人。似乎每个人的面目特点都能够在任的身上找到共同点,这一点让冲墨感觉很惊奇,但他没有表示些什么。
“走吧!”
冲墨这才注意到任的装束是那种便于行动的武者装束,腰间的剑和背上的包袱。
“上哪里去?“
“当然是上山。“任说的这件事情好像是所有人都应该知道的一样,所以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也说的很理所当然。
“为什么要上山?“冲墨更加的疑惑。
任皱了皱眉,感到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亦或是有隐情。但冲墨更加深刻的感觉到任的那种迷茫,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山。
任为自己的迷茫感到羞愤,所以不明所以的有些生气,只问道:“上山就是上山,终归是要上山的,又哪里来的为什么?只问你要不要一起?“
任为自己的果断感到高兴,却又有些担心的望着冲墨,虽然有所掩饰,终归这种掩饰显得有些拙劣。那种掩饰是生怕冲墨不会跟他一起,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将两人推近,又似乎是因为任的一路就该有冲墨这么一个同伴。
冲墨看在眼中却感到一丝丝的心疼,他不是心疼于任的担忧,而是心疼于任那种拙劣的掩饰所表现出的可爱。于是心生怜爱,不知为何就感到一阵更为剧烈的心疼。这种心疼使他不愿意看到任有时忽然表现出的,那种潜藏在眼眸深处的悲伤,于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就答应了任。
冲墨在答应的一刹那有些晃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刚刚作出了什么承诺,但是看到任那样欢欣鼓舞的姿态,似乎已经证实了一切。
“我---刚刚有答应什么吗?“
任满脸笑意,那种真挚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似乎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向他微笑,那种微笑的力量让人无法阻挡,但是强大而温柔,更像是情人坚实可靠的臂膀。这个比喻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冲墨已经找不到更好的比喻了。
任走上前抓起冲墨的手道:“谢谢你!“于是笑容更为的灿烂,冲墨看着那灿烂的笑容找不到任何反悔的理由。虽然他还没有弄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心中的疑惑很快就删去了。等到自己再想要想起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冲墨感到自己脑子似乎被抽出了某种东西,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如果太努力的去想的话,就会感到头疼的要裂开一样。他又感到自己的脑子似乎被灌进了某些东西,如果想要找到那些多出来的东西,在将要找到的那一刻脑子也会疼的想要蹦出来。
冲墨是一个很重视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人家,当然就要办到。他结伴与任走在一起,走过很多地方。
山上有怪石,需要两人跨过;山上有沟壑,需要两人越过;山上还有小溪,需要两人趟过。
冲墨渐渐的觉得这趟旅程真的很有意思,或者说这座山很有意思,于是他问任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山就是山,哪里来的名字,山本身就是山的名字。“
任觉得冲墨的问题实在是很无趣,且很蠢,他只是简单的回答,就赶紧跳上了大树,试图找到一个较为舒适的地方,好准备今晚的休息。
然而这样的举动看在冲墨的眼中更像是在逃避,逃避冲墨的问题,逃避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冲墨宁愿相信任只是在不懂装懂,其实他也不知道山的名字,所以他害怕自己的追问。
冲墨也跳上树来,他随便找了处地方,只要是正好可以看到任,看到天空就可以了。
冲墨有很多的疑惑想要问,但是任除了上山,没有更多的话语。虽然他依旧对冲墨很关心,一路上从来也是互相帮助。但是冲墨渐渐的真的害怕问任更多的问题,因为每次问任一些问题,他总是一副很痛苦的样子,痛苦到让冲墨感到一阵阵的心疼,于是便不敢再问,不愿再问。
他又借着天上的明月,望着远处的山顶。看着山顶,感觉山路很长,但又似乎很短,那种矛盾夹杂心中挥之不去。并不是冲墨的词汇量不够,只是眼前的那种似远还近的感觉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来描述。
两人明明走了好几天,然而再看山顶,却似乎从来没有动过。冲墨有时在想其实两人只是以山顶为参照物而一直向着山走而已,但是两人确实在山上,这是事实。
冲墨叹了口气,两人在一起已经好几天了,但是他们除了互相知道对方的姓名外,再没有更多的东西。
“任,你是哪里人?“冲墨侧头看着任,认为这个问题总再不至于让任感到为难了吧!
任确实对于冲墨终于问了一个对他而言比较简单的问题,而感到高兴,他便开心的回答道:“我就是这天地间的人啊!“
“。。。。。。“冲墨觉得是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也许自己应该换一种问法。
“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
“从来处来,到去出去。“任回答的很恬静,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回答,便又对着冲墨眨着眼睛,仿佛在兴奋的等着冲墨的下一个问题。
冲墨有一种自取其辱的感觉,终于不再决定问下去了。佛语里的打机锋什么的,冲墨完全不懂。虽然看过不少小说书里的主人公,在那里很牛笔的跟什么大德高僧论道看上去很爽,可惜冲墨做不来。
冲墨心中有些埋怨那个文盲作者,如果知道的多一些,自己不就有打机锋耍帅的机会了?这样至少能够来一次小宇宙爆发,也一洗之前一直被虐的晦气。
任对于冲墨没有再问他问题,而只是一直望天感到有些不满。他也学着冲墨那样,反过来问冲墨道:“那么墨,你是哪里人?“
冲墨本想要将任的回答如数奉还,但是转头看到任那副期待的模样实在是做不到。
“我啊!来自这方天外---”
那夜冲墨说了很多,说了自己的前生今世,说了飞机汽车,说了高楼大厦,说了杀人放火夜,说了那些保护自己的人,爱自己的人,还有想要自己死的人。任在旁边一直在很认真的听着,没有插上一句话。
任不是插不上话,而是不想要插话。冲墨以为自己说了那么多任没有见过没有见过的事物,他一定会好奇的问。但出乎意料的是,任并没有问,只是睁着眼睛,很认真的听着一切。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来到这里了。你说神不神奇?”
四周一片寂静,晚上有虫鸣,有鸟叫,还有某人的呼噜声。冲墨看了一眼任,笑了起来,他这时才想起任其实还是个孩子,至少在自己的眼中。
对于任睁着眼睛睡觉早就习以为常,冲墨看着月光,不知道对谁说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