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从天上降下,与地上的黑月拥在一起,颠倒虚空。
“LapisLuna,我在二十六人间最好的朋友。他的名字中的Lapis便是指那哲人石青金,也就是万有溶剂,正如其名,即所有物质之融解者。因为溶解了一切物质,故无事物可承载之。
解化万物便意味着物质的时间性的否定,只剩下最终的缄默之虚空——第一层的无来容纳这非物质的神迹。
立于物质与非物质之间暧昧的存在,作为宇宙连续谱中不可或缺的一种。
此即虚空之巢、荒芜之月,也是大梵金胎、创世之质其中一种。”
V稳稳说着。
“真是不可思议。”
阿奇伯德感叹道。
“如果拥有这种等级的法术力的话,征服世界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他这样说道,眼神看向V,充满了揶揄与乐趣。
觉有情在一边无话,他在戒备。
V瞥了一眼,突然脸色有变,随即伫立,手中捏印,身形神圣。
正是何塔法。
觉有情却摇头,一指点落V的手背,一手拍在阿奇伯德的肩上,然后对V说道:“少用为妙。接下来还请以自活。”然后五指相扣,手腕中的尺骨竟然破体而出。他脸上却一片祥和,浑然不觉痛苦。
被列为南亚秘技之一,【燃一以替】。
能够无痛苦地抽出身体之中的任意部分用来作为现界之影,将自身作为一个事态隔离出物质宇宙,而把这个部分作为自身在现实的映射来承担所有影响的秘密的魔法。修炼过程艰辛异常,更要彻底领悟宇宙形分、影物通联的道理。如今以无限接近魔神的觉有情用来,更称得上化腐朽为神奇,不可思议。
而自活与属灵术类似,皆被开发用来使得生灵保持自我和思考能力,抑制甚至消除肉体需求的法术。说来简单,实际也难。可在座两位到底也是一流术者,甚至足以媲美【贤人】位格。
汹涌光潮压倒了树林,冲击过来,易变了大半地形。
虚空沉浮,有青金流射,使得天地一片混沌,重演宇宙原初之景。
地球开裂了。
并非是夸张的形容,而是对现实的真实陈述。
无数洒落的青金顺着重力,融分地球。甚至连引力本身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都在被消除,送返虚空。
物质与引力之间的规律被彻底粉碎。此处的影响甚至以该宇宙的极限速度扩散开来。只在七分之一秒间,地球便有解体的倾向。唯有惯性定律还在苦苦挣扎。
是的,非生物的一种客观的规律本来是不可能有所谓的“挣扎”的,可现在它正在摇摇欲坠。
一切皆融,一切归虚。
那几个被外典掳来的地球的准魔神们感到了无望。
他们想要离开,可只要他们不解放,就无法离开,突破外典的封锁。即便突破了,也无法在稠密的宇宙中找出道路。
终于有一位解放了其姿态——但祂什么都没做,便离开了尘世。
其余人一阵惊愕,但也明白祂也不会为他们打开通路——毕竟他们仍是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其意识形态与立场决然不同。
十轮飞翔,压制这种种变化。可是这到底不是当初以不死和六兽分体作为根本源泉而成的永动机,只是用来制导凶兵天亲的伪物。
天亲虽强,可到底只是来访后一时的奇迹。
而青金却是在无数又无数的世界间渡过了漫长之又漫长的岁月,从而能够短暂高飞之物——
“地上万国【虚空巢间】,青金的月神,到底是这样啊。”
D既不贬斥,也不夸耀,平平淡淡,如此说来。
天渊旋转,穿梭虚空。不死适应了这从未见到的哲人之石的嘴上等级,爆发出更强的力量。所有光辉由实入虚,不可捉摸。
L冯虚御宇,在青金与不死的交错间传达自己的意见。
“我并不想这样与你们纷争。”
他很彷徨,也很犹豫。
他的人格尚且以L作为全部。虚空巢间也并不是他原来的在地上万国的名字。自从被那个鬼母攫取一切过去之后,他便彻底只是L了。如今觉醒只不过是领会自身全部能力从而解放罢了。
于是顺着指引前来,化解V的危机。
而V命他追捕I,他想道这不害性命,便从了。
然而现在与D的冲突让他很难过。他只是追求着V的引导。可在最开始,D确实是引导了二十六人全部的人。这些情绪也随着境界流溢而不断发散。
“明明拥有这种力量,为何还要牵挂区区凡人?”D问道。
“你不也一样吗?牵挂着区区地球上的一些人们。”
D岔开话题,只是说道:
“纷争是崇高的。”
他握住天渊,将其拔出哲人石海,运力将其投出。瞬时洞穿三界,刹那间仿佛稠密宇宙大海瞬间淹没此处。此物俄顷已至,逼得虚空巢变。
那恐怖秽物裹起无限哲人石,在地球废墟的环绕中显出他真正的模样。
那是不定形的巨大的沸腾的液球。它没有颜色,也没有可明确指出的形状。
之所以称之为球,只是因为它在这个世界的引力是向四面八方均匀分布,正如同球形的天体,有类星体一般的特征,甚至像是一种黑洞。
所有物质皆在其边缘灰灭,万物被其卷入永无未来的终点。一切安宁破碎,一切心灵融汇。
即便是宏伟如外典,仿佛也发出一阵悲鸣。
宇宙极限速度的限制也在被那万有溶剂粉碎,不断开拓,仿佛要直入那比天亲更深沉的无之境界,连最原始的物质范畴本身也被溶尽的缄默之暗间。
居住于【三】与【四】的夹缝,过去的地上万国,现在的二十六人。
青金之月,荒芜之所,永暗之行者,匍匐于无限之外的虚空,高歌着无物永存于万物无知之幕边的吹笛之人。
这就是【虚空巢间】,世上最接近无限的生灵之一。
于彼处,L现身于V面前。
骨头已经燃烧殆尽。而生命却仍在顽强坚持。
“V,我把你们送回去吧。”
“不必,我们仍要留在这里解决那群准魔神们,防止他们回去干扰我的大计。”
V拒绝了。阿奇伯德却赶忙请求道:
“请让我回去吧!”
L并没有理会他的大喊大叫。他只是对V说道:
“我不关心这些,可我认为我有必要向你陈述一些事实。虽然佯装,可现在掌权的I对不是I本人,从我刚才从D与第三个林泉致的对话中,似乎真正的I已经自杀了,是一个‘人偶’在主持大局。而那个家伙可以称得上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她现在背离原本的战略方针,而是同时三面开战,与整个世界为敌。”
V只是说道:
“仍在被许可的范围内。”
V的眼神很淡然。他显然并不因此慌张,对此也有所应对。甚至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进展之一也说不定。
——我终究没能理解你们啊。理解真是困难的事情。
突然间,L心里这样想到,感到非常难过,又有点高兴。难过的原因,他很清楚,他已经无法与V一起了。但高兴的原因,他仍不解。
他想,或许找到原因的那一刻,他才能作为一个健全的生命而存在。
但是在这一切,还要为过去的一切行径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是被D所决定的。
“那么我就不得不破开这里离去了。我在这里太久,会将这里灭绝的。希望日后能在地球上再相遇。”
他说了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但觉有情和V却也点头默认了。
阿奇伯德仍在喊叫,最后抓住了V的领子,怒发冲冠。
L在这里的显形消散了。
不死被那巨大的引力吸去。D心念一转,便化作无数虚实光鸟,突破自己的身形。狂乱的光的挥舞,简直像是无可名状的邪恶的像章鱼似的触手,其中却包含一种凛然独立的神圣——拒绝变化而渴求静止并确实抵达了不死之彼岸,在所有特异能力之中,也是最高位格的能力。
“这种规模,简直接近当初的水的主人。”
D忍不住叹道。
水之主,于过去D所战斗,最终为魔神解放后的欧米伽在浮出如来大寂灭海时候所杀的常神。其力量人所难敌,足以撕碎宇宙,暂时地粉碎多宇宙地稠密性,甚至是于虚空中造出万有,将遂古幻想化作现实,是称得上威能无限的存在。然而此时面对这万有溶剂的思念聚集体,恐怕也不能轻易取胜。
但他并不恐惧。绝大的光流并不被青金化解,乘着情景引发的力场,直击其心。
荒芜之月是对虚空之巢的外形与意境的称述。L破开无明之雾,乘着零知之风,将一切卷入了稠密宇宙大海之中,甚至惊动了那些长久不显于人前的常神们,还有……
那魔神之触的少女。
于是所有常神惊恐地离去。一切感觉瞬间消弭不见。不被一切关注,绝然的恐怖的寂寞在这里降临。
那少女就是那曾经与D在外典时候见面,并发起了攻击的怪人,最后死于自身对D不死性的绝望而掀起的认知潮汐对现实的影响。她说的话,D并不在乎,也因此引发了更大的愤怒。
她的“死亡”似乎并不彻底,或者说,确实死了但借助魔神在这个世界的那一缕思念而再生了。
D猜测。
难以尽的巨大的存在在这里浮现,其意志的涌动以至于稠密的宇宙间应声扩散,生成了一个新的宇宙。
时空间从各个维度上开始奔流。万物洪荒。于这原始的沸腾中,无数的物质开始肇始,因着她的意志而开始成型。
D与虚空巢间皆被卷入,得见其容。
她仍然以人形现身,但与以前不同的是,绑着马尾的小绳子不见了,长发凌乱地飘着。那眼神充满了愤怒。
那位新的‘I’见到后震惊,但随后便是一种了然。她被裹在D不死的光流中,受着这份力量而生存了下来。其情绪波动也被D知晓了。
于是D问:
“你知道些什么?这人是谁?”
“你不早知道了吗,那魔神是你当初于槲寄生中所窥见的迷梦。与G的孩子相遇并相爱,来自异界的‘雌性’,最终解放的魔神。”
但D有些在意的是——
“我是问这人是谁?”
于是I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却又感到无比的悲哀,就像她一样的悲哀。
她说:
“原来你也忘记了啊,果然二十六人都忘记了她。果然和我想得一样,二十六人真是一群肮脏的家伙,人类的残渣,靠着吸吮你的血肉,和她的认知而获取自我的脏东西……她就是作为你们在短短数个月之间获取惊人的知识与能力的祭品之一——R啊!”
于是一切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回到心岸,带来的欢乐之中全都刻着两个字——
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