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看着陈粼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心情还是十分不错的。
虽然，陈粼的背影看上去总给了人几分落寞的感觉。只是，他明明是自己提出要看书的，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也不太好。
马车重新行驶，婉婉看着熟悉的道路，心也开始跟着紧张了起来。她的手里，还攥着之前给周大夫看过的那一只铃铛。
陈舒那儿，一定是比周大夫更加难过百倍的一关。
“福晋，到了。”
青岚车技娴熟，几个拐弯以后就到了陈舒所在的那座宅子外头。
门很快地被打开，婉婉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想来应该就是跟着那个黑衣人搬过来的那些人。
那些人在瞧见婉婉的时候，脸上除了感激以外，还有一些敬畏。
二麻子出事以后，他们人人自危，担心下一个受害的人就是自己。婉婉将他们安置了起来，其实也算是救了他们。
沿着回廊到了后院，一个稍稍僻静的小院子，就是陈舒的住处。
四周有些小篱笆，有一个小小的花园。陈舒坐在小杌子上头，盯着花圃里的月季花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婉婉看着陈舒这样子，心中一阵绞痛，然后就对念夏和青岚道：“你们都在外头守着，别让人靠近。也…别让猫靠近。”
念夏和青岚应了，纷纷就退得远了一些。
婉婉走到庭院里，在靠近屋子的一个角落里也搬了一个小杌子，就到了陈舒的身边，跟着也坐了下来。
“陈舒哥哥。”婉婉喊了一声，陈舒果然还是毫无反应。
这个时候，婉婉才注意到，陈舒其实并不是在看花圃里面的月季花，而是在看花丛中的一些蚂蚁。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这些蚂蚁都在十分勤恳认真地搬家。
婉婉一下子就想起来，小的时候陈粼掏蚂蚁窝时候的场景了。婉婉当时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蚂蚁，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裂了。
可是偏偏，陈粼自己对此还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后来这事儿给陈舒知道了，陈舒自然就将陈粼给骂了一顿。毕竟…怎么可以这么淘气呢？淘气也就算了，吓着婉婉才是最最不应该的。
陈舒现在，就是看着那些蚂蚁在发呆的。
他，想起了婉婉，也想起了陈粼。
“陈舒哥哥是在看那些蚂蚁吗？”婉婉也看着那些蚂蚁，说道：“小的时候，我就不喜欢看蚂蚁。”
“蚂蚁窝里的蚂蚁密密麻麻的一大堆，看着的时候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可是偏偏陈粼喜欢，还拿沾了蜜糖的筷子去逗那些蚂蚁玩。”
“玩过了还不算完，还把沾满了蚂蚁的筷子拿到我的面前来。然后…陈舒哥哥对着他就是一通骂。说他这么大人了，还跟个猴子似的。”
“前几天我也这么说他来着，他就马上说自己不是猴子。你看看，还是这么皮，不是猴子又是什么？”
陈舒在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怔住的。
“你看看，还是这么皮，不是猴子又是什么？”
这句话，对于陈舒来说，无疑是十分耳熟的。倒不是因为从前婉婉说过这句话，而是婉婉的额娘说过这句话。
当时，婉婉的额娘在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里都还是带着满满的笑意的。
在她看来，陈粼虽然是调皮了一些，可是还是一个上进的好孩子。他只是掏蚂蚁窝，却并没有伤害那些蚂蚁。
陈舒虽然也知道这些，可他身为哥哥，却还是要管教弟弟的。他们到底是受人恩惠，更多的时候还是要收敛一些比较好的。
想起这些，陈舒整个人就是一震。
他早就从婉婉的身上察觉出异样来了。眼前的这个十四福晋，知道的事情似乎是“太多”了一些。
她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无疑是和当年的陈婉婉一样的。
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事情，她到底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婉婉看着陈舒，看着毫无反应的陈舒。她其实已经知道，陈舒并不是毫无反应，而是在努力地压抑着此时自己的内心。
陈舒的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和震撼了。可是他却不能问，因为他现在几乎已经无法去相信别人了。
婉婉深知此刻陈舒的反应，想了想，伸手就搭上了陈舒的肩膀。
陈舒整个人立即就跳了起来。他的身量本来就很高，他这么一跳起来以后，立即就疯了似的跑到墙角，整个人缩了起来，害怕地看向婉婉。
“你是谁，你想怎么样？”陈舒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地发起抖来。
有些事，他不敢去想。
“陈舒哥哥，你相不相信借尸还魂这件事。”
婉婉朝着陈舒走了过去，深吸一口气道：“陈婉婉死了，可她的灵魂还活着。舒舒觉罗婉婉也死了，我的灵魂，进到了她的身体里，活了过来。”
“从前额娘不是总给咱们讲这些故事么？当时我们都是当故事来听的，现在故事却变成真的了。我…我就是陈婉婉啊。”
“你的婉婉妹妹。那个吃枇杷总是任性，要等到哥哥做成枇杷膏才肯吃的婉婉妹妹。每次写字的时候总是写一会儿就耐烦，但是总喜欢看着哥哥写字的婉婉妹妹。”
过去的种种，每一样婉婉都记得十分清晰。
这些事，是她的过去。是，舒舒觉罗婉婉根本不可能拥有的记忆。
陈舒还是抱着自己的膝盖。可是他却抬头了，抬头看向了婉婉。他的震惊已经盖过了一切，可是他要怎么去相信？
一瞬间，陈舒见到了婉婉眼里的雾气。
眼眶红红的婉婉，就这么看着陈舒。她扁着嘴，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赫然，就跟从前犯了错却倔强地不肯哭的婉婉一模一样。
陈舒忽然之间整个人就松了下来。
有些事，是舒舒觉罗婉婉怎么去学，都不可能学会的啊。那么，能够解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的，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那就是…她说的都是真的啊。她就是自己的妹妹，陈婉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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