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才见过一两面就作出主观臆断。
程司不是足够温柔的人,个性虽然开朗,但远远没到像阳光普照大地的那种程度。
风间也未必一定冷漠,对人不大热心而已。
关键是,他们好与坏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都不是在乎自己的人。都不是自己应该在乎的人。
太丧气了么。好像也是不太对的。心里牵出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另一头要系在什么地方还悬而未决。
夏树摊开掌心,生命线断得分明。上学前住过一阵奶奶家,她被带去给算命先生看,那人欲言又止退还了钱,奶奶大致能猜出吉凶,觉得非常沮丧。
连什么时候会死掉也悬而未决,却感受不到实质性的哀伤。
其他人遇到困难时,能够劝自己打起精神“只消过一阵,就会摆脱这样的日子”。而自己却做不到,因为“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日子”。说服自己“那只是迷信啊”,但潜意识里终究还是在意。努力呼吸空气,每一天都也许是最后一天,像是溺了水,不管不顾地向所有能触碰到的东西挥手拖拽,有时连援救的人也一起被拉向水底。
上天从自己这里取走的东西太多了,偶尔又好心地还来少许其他的作为补偿,夏树有时能看见一些发生在未来的画面,虽然事后会得到证实,不过还是缺乏真实感,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就叫作超能力,也许只是自己爱幻想罢了。
这样的,没有期待的,不愿相信的,未来。
还剩下多少?
隔壁班的女生还特地蹑手蹑脚跑来后门张望,叽叽喳喳的聒噪声中夹杂着“真少见”、“高二转学”、“从外地”、“原因”、“神秘”等关键词,夏树知道在说自己,没有抬头去理。
“你也中暑了?”程司进教室顺便问。
夏树不知何来的“也”,只摇摇头:“郁闷着呢。”
“怎么了?”男生拖过椅子坐下,有点感兴趣。
“我奶奶叫我过来的时候吹了大牛,说圣华高中大有趣,每天下午三点就下课,周五下午还可以玩社团。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真的。”女生泄气地倒向自己的胳膊,一小团脸颊被挤得移了位。
男生嘴里咬了根谷莠玩,龇牙笑一笑:“那样的学校也不是不存在。社团什么的,我们学校也有啊,不过我们学校嘛,到底还是比较关心高考升学率,毕竟这个才更重要吧。”
比较。更。
这些词汇让人想起窗外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
听说这种生物,要在地下蛰伏七年,才能钻出地面生存一天,放眼是满目亮眼的绿,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美的境地,它声嘶力竭地高唱,和其他同类较着劲,直到死去。也许是因为感到自己多么幸运,也许是……
因为体会到未来可能所剩无几,眼里的一切才与众不同。
别人以为无关紧要的事物,在你眼里却那样值得珍惜,好比空气。
可是空气,你向它伸出手,也不可能抓得住啊。
对么阿司?
女生把眼睛转向他,缓声说:“现在想来,没有进入能经历丰富多彩的青春的高中,和没有机会再次和想念的人再相遇,不知道哪个才更值得惋惜。”像是自言自语。
但是程司听得清晰,似乎没有理解。想念的人?心里一阵窃喜,还故作严肃正经,老神在在地点头附和:“所以说人生总是有很多种可能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