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了屋中,赤十六忍不住又要往赤葑怀里扑,赤葑忙止了他的动作,在高几旁坐了,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悠哉抿了一口,才将站在门口委屈望着自己的人招过来道:“十六,你已经成年了,不能跟以前还是小狐狸时赖在姑奶奶怀里撒娇了,那样会显得很没有狐范。”
“那我宁愿不成年!不化形!!”
“可是你已经成年了,也化形了。”
“……”
“好了,一百年未见,让姑奶奶瞧瞧,我们赤狐族的小王子长了哪些本事!”赤葑把吃瘪的小侄孙唤到身前摸了摸他小巧精致的耳朵,语中有掩不住的疼爱。
赤十六伏在赤葑膝头,缓缓诉说着他这一百年的坎坷经历,以及他对赤葑和赤凰山的思念。
赤葑听到他被几名雾山派的道士追杀了二十年才作罢,不禁怒上心头,这些牛鼻子老道,她家十六自幼受她教导,修身养性从未害人,又何苦打着除妖降魔的口号紧紧相逼!若是被她遇到,必要好好教训一番为十六出气。
十六见姑奶奶面色不虞,知她疼惜他,便问她山上出了何事以至于一百年未下山。
“上次助你化形后,回到山中有所顿悟,便闭关准备突破合体,谁料心魔考验时险些走火入魔,虽未伤及根本却也需长期修养,又见你的元神灯未有异样,知你无恙也就潜心闭关了。”
十六听她说的简单,心中想着当时必是凶险万分,否则她怎会这么久不来寻他,自他开了灵智,陪着他的人便一直都是她。
赤葑看着眼前这张能令百花失艳的绝美容颜,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他是赤狐族的小王子,他的祖父是赤狐上一任族长,也是她的义兄。
四百年前赤十六的父亲误杀了九尾族的大王子,给赤狐王族招来灭顶之灾。
待她闻讯赶到时,只剩奄奄一息的义兄和两个护法还在苦苦支撑,义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闭着眼睛酣睡的小银狐,轻柔的递给她,望着她的眼里是信任,是不舍,“葑妹,六界何其大,孤能托付这最后一点血脉的却只有你一人!孤不要他复仇,也不要他复兴王族,孤只要他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狐狸,如你这般活得简单随性足矣…”说到这里,似是再也说不下去,只匆匆道了声“珍重”,便施全力将她推进传送阵。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喷洒了一地的赤红鲜血和滚落在雪地里还来不及闭眼的头颅,那翘起的嘴角甚至都还来不及收起。
传送带已然运行起来,她抱紧怀里毛茸茸的小银狐,身子止不住的轻颤。她脑海里全是义兄明亮爽朗的大笑声和雪地里刺眼的红!
她自开了灵智便是茕然一身,不知爹娘亲族何在,每天在荒山野岭里混吃等死,有一次在她就要被蟒妖吞下时,是义兄从天而将斩杀蟒妖,将被蟒妖勒的奄奄一息的她抱了起来,擦去她脸上的污血,露出一个比他头顶的太阳还要炽热温暖的笑容。
他说他叫赤顺,是赤狐族的族长,她也是一只小赤狐,是他的族人,所以从今以后他会护着她。
自此之后,她有了名字,也有了…家人。
因她散漫惯了并不愿待在族中备受约束,自跟着赤顺修习法术后便常常独自出去游玩,与族中旁的狐妖倒也无过多来往。
赤狐一族天性懒散又灵性不足,也只有王族才能修习法术化形成人。赤葑自跟随赤顺修习法术以来,倒是十分勤快,也颇具灵性,二百岁上修出人形,就是九尾狐族也无人能及,赤顺很是欣慰,便允了她自行劈山居住……
而如今她的太阳没有了,她的家人也没有了,不!她还有一个亲人。揽紧怀里懵懂无知的小银狐,她暗暗咬牙,即使拼尽全力也要护住他。
九尾族!这笔账赤葑迟早会算的!!
为了不被九尾族察觉十六的气息,所谓大隐隐于市,她便带着十六藏匿于人类的繁华坊市,倒也算安稳了些日子。后来又被高阶修士围捕,因不想被九尾王族发现不便久战,只能带着十六又开始四处奔波,直到误闯进西凤山,不知为何对此山有种莫名的亲近,又见山中灵气充足,便劈了洞府从此定居在此。之后除了抚育赤十六便潜心修炼,也算是小有所成。
等她渡劫飞升便再也不惧九尾,她的十六也可堂堂正正立于这天地间。
想到这里,赤葑决定不能再慢慢耗了,得尽快与狄覃双修。
所谓双修必得二人心甘情愿同心协力方可成事。
有刚化形的妖,为增长法力不惜吸取男子精血直至*****此种手段只有修魔之妖才会使用,赤葑不屑于此道,况且以她如今的境界,普通男子精血于她有害无利,只会在渡劫时加重心魔反噬。
“那姑奶奶怎么找到十六的,几时回山,会带十六一起回去吗?”
赤葑听到十六问话,回了神整了整他有些褶皱的衣襟,“回山之期尚未定,你且乖乖待在此处,此间事了自然与你一同回家。”
听她说回家,赤十六琥珀色的细长媚眼中一时光波流转,很是魅惑。赤葑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为此楼取名玉蓝阁,我又怎会不知是你所为?”
“原来你都记得。”十六眼眶又红了红,将脸埋在赤葑膝头蹭了蹭。
那是他们初到人间,因他年幼不能辟谷,赤葑为了将养他,在城中开了一家歌舞坊,初时没钱雇请歌女舞娘,又恐招揽妖姬惹来祸端,赤葑掩去真容亲自登台献舞,当时艳惊全场,后来玉蓝阁更是全大秦最赤手可热的歌舞坊。
端王府辉竺堂,慕容湗将一本书卷递向小桓子,“把这本药典送去雨椿阁,让赤葑务必两日后研制出药效更久的麻佛散。”
“诺。”小桓子退出次间,立刻吩咐侍从去办。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桓子挑开帘子进了屋,见王爷倚着罗汉床双眼微阖,手中还捏着一本折子,拿不准主子这是在休憩还是沉思,想了想还是没敢出声儿,拿了缎面薄衾轻轻替主子盖去,刚挨到塌前,那双摄人心魄的的眼便倏然睁开,小桓子被眸中的冷意煞到,忙俯身谢罪:“惊扰了主子,奴才该死。”
慕容湗挥了挥手让他退下,拿起滑至一侧的朱笔在折子上圈了一笔,随手搁在几上,抬起右手在眉间捏了捏,“她在做什么?”
退到到门口的小桓子闻言忙道:“回主子,雨椿阁的小厮回话说赤姑娘午后带着丫头出府了,是向二管家讨的牌子,说是去德汇坊买些女孩儿家的东西。”
慕容湗揉捏眉心的手顿了顿,小桓子正要为二管家鞠一把同情泪时,听他家主子淡淡说了声“退下”后,拿起本折子又批了起来。
小桓子站在回廊下,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有些灰心,哎,他越来越琢磨不透爷的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