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摇了摇头,好像要将各种杂念抛到脑后。
看来,要想进一步修行,就必须得到更清晰的符文临帖,别无他法。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第二天一大早,方卓就来到明镜台执事面前,问道:“师兄,我们一直都临摹这些个符文临帖吗?有没有更清晰的临帖?”
可惜,这位执事对方卓颇有成见。他虽然也曾听说过方卓大闹紫叶书院的大名,但他始终认为方卓乃投机取巧之辈,终究难成大器,否则许空师叔也不会只担一个挂名师父,对方卓放任不管。
他瞥了一眼方卓,冷冷一笑道:“这些符文临帖十年一换,今年是第三年,你想临摹新的临帖,那到七年以后再来吧!”
方卓心头一紧,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追问道:“那我怎么才能有机会临摹到更清晰的临帖呢?”
执事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教训人的冷面孔道:“年轻人,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几年,你是第一个有非分之想的人!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临摹这些临帖,临摹好了,自然会入宗门前辈的法眼,他们自会授予更高级的临帖!”
“如果你非想临摹更清晰的临帖,那好办——”
执事指着远处那个云雾缭绕气势雄伟的大殿,轻蔑道:“瞧见没,那是明心堂,那里有最清晰的符文临帖,只要你有足够的师门贡献值,你想换什么都行!”
方卓本来还想问问师门贡献值的事,但见到执事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甚是恼怒。但他毕竟两世为人,又是从死亡堆里爬出来的,自然不会像和这位执事一般见识。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淡淡道:“谢过师兄指点!”
说完他就要领取临帖,回到自己那个偏僻的角落。
这时,却有一名弟子摇摇晃晃,好似喝醉了一般来在方卓面前,大声用阴腔怪调道:“哟,我们的五行大师兄竟然用六个月的功夫就将这些临帖临摹熟了,真是厉害呀!”
一时间,所有弟子向这里看去,他立刻成了明镜台的中心。
这位弟子显然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行为夸张地摇了摇头,咂了咂嘴,举止轻浮到极点。然后继续用阴腔怪调道:“我们的五行灵台大师兄竟然将明镜台临摹得无临帖可临摹了,这是何等的天才呀!我们的五行师兄,现在恐怕十级觉醒了吧?你是不是给大家露一手十级觉醒的修为呀?”
方卓眉头紧皱,抬头瞥了此人一眼。
他虽整天忙于修炼,明镜台认识不了几个人,但眼前的这个人却恰恰在认识之列。
这个人叫朱飞,也算是一个寒门修士。方卓刚来明镜台时,朱飞曾是他的邻桌,对方卓还算友善。
可三个月前,朱飞突然变得阔绰起来,常常自带符具到明镜台临摹。古人言,贵移友,富移妻。方卓自然被排除在朱飞结交之列,而方卓自然也不会刻意亲近朱飞。于是,两人渐渐变成点头之交。再后来,两人见面连头都不点了。
不过,现在朱飞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还是很让方卓意外。
意外归意外,却并不在意。
他轻轻弹了弹袖口,像弹去一只讨厌的苍蝇,淡淡道:“这算是奇闻么?五个月前,你亲热的向我喊方师兄好时,我就把符文临摹熟了!”
“什么?”
朱飞突然像踩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冲到方卓面前,气急败坏道:“你……你……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我称呼你方师兄,也配我向你道好?”
方卓看着眼前这个小丑,轻蔑地笑了,只是他嘴角的嘲讽却更让朱飞愤怒。
“朱飞老弟,你确确实实称呼过方师兄!别不承认,你喊了半过多月的方师兄,一直说方师兄是个大英雄,佩服的很,我们都见了。”
一个笑面虎一般的胖子突然站到方卓旁边笑呵呵地说道,然后四顾了一下周围的弟子:“你们都见了吧?”
周围有弟子哄然大笑起来,纷纷道:“我们都不但亲眼见到,而且亲耳听到!”
“他叫了好几个月的方师兄!我记得清清楚楚!”
“方师兄,他叫得很亲热嘛!”
……
这个胖子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有些人啊,一旦成为别人的走狗,就变得绝情绝义起来,心里只想着讨好主人!真是可怜,可悲,可笑!”
一部分弟子的哄笑声更大了,当然也有一部分弟子在冷眼相观。
方卓心里微动。他看了一眼这个小胖子,知道这个小胖子也是自带符具弟子中的一员,出手颇为阔绰,一向和朱飞不合,两个人磕磕绊绊已经好长时间了。
他心中暗自冷笑,小胖子想借助他打击了朱飞的威信,可这又与他何干?
他毫不理会双方的争执,径自走到书桌前,拿起临帖仔细观摩起来。
此时,朱飞如同一只伺机噬人的饿狼,眼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笑面虎似的胖子,气急败坏道:“曹诚,你人模狗样站在这里,别以为没人知道你是体武何家的走狗!”
小胖子却毫不在意,洋洋自得道:“体武何家豪气干云,义薄云天,能成为何家少主的追随者,是我的荣幸。别说是追随者,就是走狗,我也乐意!”
他继续嘲讽道:“我可不像某些无耻之徒,刚成为某个家族的走狗,就为讨主子欢心,向几个月前好如兄弟的师兄背后捅刀子,这不是卖主求荣是什么?师兄师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有弟子唯恐天下不乱,大声哄笑道:“是!”
突然,明镜台的上空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明镜台不得无故喧哗!再有争执者,一律驱逐!”
方卓眼角一缩:“明镜台的水好深啊!”
此时,他听了两人的对话,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朱飞显然已成为某个灵武家族子弟的追随者,他想通过打击自己这个曾让紫叶书院大伤脸面的家伙,向他背后的主子邀功表忠,毕竟紫叶院主是灵武堂的人。
而笑面虎曹诚作为体武家族子弟追随者的代表,一向和灵武家族子弟的追随者不和,自然要借力发力,打击朱飞的威信。
至于大执事,则是站在符箓堂的角度,削了灵武堂的面子。符箓堂一直和体武堂关系不错,而和灵武堂关系可就很僵了,否则,许空也不会纵容方卓大闹紫叶书院。
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一切。
方卓抬头左右看了看,发现明镜台上的许多弟子,正洋洋自得使用自带符具临摹临帖。看来,灵武堂和体武堂都在大肆染指符箓堂,花大价钱收买符堂弟子作为追随者。否则,这些贫寒弟子谁会有财力自备符具?
方卓又瞥了一眼那些不远处几个才华横溢、修为颇高的弟子,只有他们还在坚守着清寒,不肯成为追随者。
也许,他们相信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晋升成为内门弟子。一旦晋升到内门弟子,就成为青桐宗核心的一员,那就天高地阔,身份和地位自会不可同日而语,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青桐宗。
只有那些晋级内门弟子无望的弟子才会自暴自弃,成为家族子弟的追随者,这也算是为自己将来搏一个出路。
宗门弟子一旦成为家族追随者,便是自绝于宗门了。即便将来再有机遇,修为再深,也无缘进入内门弟子之列,最多成为家族的守护者。
方卓摇头苦笑,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别人成为追随者,与自己何干?自己又不会成为家族的追随者,且不说“宁做苦境树,不为富贵萝”的家训,就是淬体谷中殒命的几个追随者的境遇,就让自己对家族,对追随者没有一丁点好感。
于是他眼观鼻,鼻观心,收敛起了心神,再一次沉浸到符文临帖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