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喜雨。
不是血雨,但夜幕之下却是一片红光。
吕牧早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又合身的衣服,抚摸着那刻像,似已着了魔,没有注意到红光飘到了门口,他只闻到了一股迷人的幽香,这似乎是处子的幽香,夹杂着修炼者冲破九段所带的檀香,还有那有些妖艳的姹香。
香味有些重,比不了母亲身上的淡淡的香味,慈悲的香味。
陆念慈这个时候来找他,是鼓起很大勇气来的,但是看到那妖娆的身段,流畅的脸,她立刻就不太高兴了,她甚至马上就想问问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为她如此着迷?
“出去!”吕牧突然变得很冷:“你不该进我的房间,你们谁都不行。”
进来的若是其他人,他很可能说那个更重的词——滚!
陆念慈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吕牧,实在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会如此冷淡,但是看到脚下被他打碎在地的香灰和香炉,她只好咬了咬嘴唇,轻轻的又走了出去。
她飘进来,又走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吕牧才出了门,紧了紧衣服,他正看到孤单寥落的红色身影在门前,把雨都照的火红,也映的冰冷。
“她没有死,不用香炉。”
他没对刚才的冷淡说一声对不起,而是开始解释。
“我懂的。”陆念慈的语气有些冷了,道:“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来看看你,我明天就要走了,老禅师写了封信,让我去飞歌城的第一道场摩顶授记。”
“那是我娘。”
“哦。”
“嗯。”
喜雨,喜的是尘土无法飘飞,恼人的飞絮要被打落。雨却是冷的,不是冰冷,是冷清。
“恭喜你。修行十年,为的就是此刻了。”吕牧笑了笑,他能说出“恭喜你”三个字,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谢谢。”她难得的笑了笑,背对着吕牧笑了:“你母亲真美。”
“她并不美,是我刻的好看。”
陆念慈笑了,是转过身笑的,吕牧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被抽紧了一样,在心里忽然苦笑起来。他亲了她两次了,难道他还怕她不成,大不了再亲几个疗程巩固一下。
有些女人,你亲她一辈子,还是会怕,因为你总会觉得自卑,心如死灰,得到她的时候你会自豪,但是自卑的日子会更多,因为你总要面对很多人,别人是能用眼神将你们俩比一比。
除非你得到她的心,她会在每个细节上都不会让你有自卑的感觉,不露痕迹地将你托得高高的,享受她对你的服从和默默奉献。
她美丽的容颜的确会令人想得太多,想到不该想的,过了一会儿,她试探的问道:“我们还会见面吗?”
她要去飞歌国,那绝对是吕牧生命中的禁区,吕牧很想说一定会见的,心里一个声音提醒了他七年多。
我早晚回去,堂堂正正的封住那些阴谋者的嘴巴,擦干柔弱父亲的眼泪,拥抱孤苦无助的那个慈悲的女人,人生在世,有些时候只要做好这一件事就足够了。
“会的。”吕牧笑了笑:“等我堂堂正正的,在第一道长的大门前把你带出来,你会受万人瞩目,不负你惊艳世间的容颜和那一拳干净圣洁的心。”
陆念慈的心急速跳了一下,用很大的勇气才定下来心,常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一句话:“你想怎么,都随便你,我走了。”
红光消失了,留在吕牧脑海里那轻轻的红晕却萦绕了很久,这个美丽又单纯的女孩只怕要真等他了,这是他自己的自信,仅仅是他单方面对自己的自信。
热切的夜,热得如火,又热又烈。
吕牧静下心来,他该打算自己的去处了。
再过几天,他将是继陆念慈之后第二个脱离莫提禅院,去往更高深更广大的土地,可是飞歌国已经无法再容他,特别是当他们知道吕牧成了一个禅武者的时候,他就有更大的可能来颠覆他们。
一个如此隐忍的孩子,那么小的年龄就能带着几个护卫在重重追杀下保住命,他很可能再隐忍十年,二十年,只要他不死。
君子报仇。
用得了十年吗?
第二天,吕牧回来的第二天,事情就似乎有了点苗头,这甚至让老禅师都骇了一跳,那死气沉沉的状态如同一张被剥去的皮,攥在了手里。
“一品莲台!”他的双眼发光,身体也在颤抖,他一点也不死气沉沉了,他比小伙子还有活力,而他面对的是一个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略带威武的武将,就是边城“割草”七将军之一的“分手”将军。
杀人如割草。
头痛将军,分手将军,伤心将军,肉疼将军,瞎眼将军,闭嘴将军,鞭尸将军。
边城内不管是大盗强豪、鼓上跳骚、骷髅艳鬼还是碌碌小民遇到他们,就只有头痛,手疼,心疼,肉疼,瞎眼,闭嘴,挺尸了。
分手将军铁债,用两把短枪抠了抠鼻子,提了提眉毛,挺着肚子道:“有还是没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老禅师低下了头,拼命不去看一品莲台,就好像只要他一看,就要忍不住做坏事一样。
“这并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七年前,就在我们管辖的地盘上,那个孩子不见了。此地与飞舞国隔着谁都不敢踏过的千里岩浆海,他不可能出国,也没那个能力再走回头路,这里是我们寻找的最后一个地方,只是顾念老禅师对我七人有授业之恩。”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鞠躬,费力的鞠了一躬之后,他就笑了笑,只有笑声,没有笑容。
“这一品莲台可是那位贵人用了十五年的宝贝,您老人家是以前第一道场的一名教师,整个飞歌国的莲台数你最清楚,二品只有那么一座在大国师座下,一品四座,其余两位国师一人一座,第三座在第一道场的禅尊座下,这是第四座。”
一旁接见他的三位首座,程恨钢,顾人来和金晃晃眼里一直都发着红色的光,以至于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那“分手将军”铁债长得什么样子。
“他们是来找人的,看来是这样。”薛一斗小声道。生怕在门口偷听会被发现,其实他早已经被屋里的人察觉到了。
“还是再等等吧,等他们谈完了,我们再进去,你即便要走,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薛一斗拍了拍吕牧的肩膀。
吕牧反而不想走了,这明显就是来找他的,而对于分手将军口中的那位贵人,吕牧也已经猜到是谁了。
他继续听下去,双手紧紧握住拳头,似要将双手绷断。
“他是一定要交出来的。”铁债用一种关心的口吻说道:“老禅师你对我有授业之恩,这莲台也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那位贵人,送与你都无妨,您老人家现在在小涅槃的危险境地上,我和六位兄弟都希望您能再上一层楼,也算是报答十年前您的恩情了。”
“唔。”老禅师道:“真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听到这句话,铁债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再次鞠躬道:“莲台就放这里了,您有一天的考虑时间,学生这就回去复命。”
他突然回身,余光已经看到三位首座的表情,他们的目光都在那蒲团大笑的莲台上,那是一种失去了光泽,被风干的莲台,干的如同石头,上面的孔洞排列整齐,有的已经干瘪的不再那么圆润,光秃秃的连一片莲花花瓣都没有。
也就是这种丑东西,竟能让人安全度过小涅槃,稳稳地提升境界,提升至少三成战力。
这世上有一种与禅武者并存的修炼群体。
火禅。
他们天生具有五感之外的第六感,不需要修炼就能达到这种感识,对于存在与世上的灵光能准确的抓住,他们就是莲台的缔造者,至于他们究竟怎么将干瘪的莲台变成这种让天下禅武者都眼红的东西,只有他们火禅自己知道。
外界只知道他们的六感会在丹田里弄出一种属于他们自己的火,这种火和传说中的不死凤凰涅槃时用的火虽不一样,功能却是一样的,所以他们弄出的莲台就有让人度过小涅槃的把握。
飞歌国的火禅不过数十人,很多都已去了八部众国之外的广袤大地,寻求更大的机遇,让六感突破到七感。
需要说明的是,这种莲台只是火禅用那种火炼做出来的,比之上古大能者遗留下来,有他们证果气息的莲台还差很远。
“哼哼。”他又笑了一下,突然道:“贵人的意思,谁交出那个小子,这莲台就是谁的。”
说完就走,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也是必然会完成的任务,老禅师不愿意,绝对有人愿意。
“王八蛋!”吕牧骂道,这一不正常举动立刻被薛一斗察觉到,他疑惑的看了看吕牧泛红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
“走!”薛一斗将他拉在一边,等那“分手将军”离开之后,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山崖,后山通往山下的路上。
“他们在找你,以‘割草七将军’那样的身份和修为只能做个马前卒,来者非但不善,更是来者必杀。”
吕牧心里升起一股暖流,道:“谢谢。”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我更不能走了,我只能用八个字回应你刚才的话。”
“哪八个字?”
吕牧回头朝原路走着,长呼一口气,道:“来者不拒,来者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