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1)

()生活在风月玛法大陆上的人都知道,在比奇省野外的森林里,有一个奇异的双色湖。白天,湖水泛着微微的紫金色。到了晚上,则变成柔和的银蓝色。湖上一直开满了火红色的莲花。不分四季,不见凋零。

本来双色湖上是没有桥的。但很多年前,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之后,湖上突然出现了一座空心十字桥。桥是很普通的木桥,但不普通的是,在湖心本该两桥相接的地方,木桥断裂成空心十字。

一时间江湖上众说纷纭。喜欢探险的人不少,但探来探去,木桥还是木桥,并无特殊之处。最多只是它出现得太突然,它的构造有点奇特。热闹了一阵子,这些人也就散去。直到几年后,一名想投水自尽的女子选择了这里做她的安息之处。

女子没有死。据说她从十字桥的空心处跳进双色湖,却跌落在一个阴森幽暗的石洞里。石洞的正东方有一扇门,门上刻着四个大字“地狱烈焰”。她推不开这扇门。石洞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她似乎是凭空出现的。女子在那里困了三天,死过一次之后已经没有再死的勇气。三天之后,她试着使用回程卷,却意外地重见天日。

江湖上一下子喧闹起来,冷寂数年的双色湖又开始人来人往。有人大着胆子跳下去,果然见到了那个石洞。但那扇门,却无论如何都推不开。于是有人说,在这扇门背后是能够吞噬一切的来自地狱的烈火。可大多数人都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夜之门”。

在那个传说中,暗夜之门通向另一个玛法大陆。那里非常繁华富庶,宝石遍地,黄金成山。连血饮,裁决,龙纹都不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神兵。最重要的是,在进入那里的瞬间,个人功力会提升到五十级。五十级,这意味着生命力的无限增长,几乎杜绝了死亡的可能。

无论什么朝代,人们都对长生不死有着莫名的渴望。这个关于暗夜的传说也因此而有了流传的价值。只是没人知道它是真是假。双色湖石门的出现,让这个传说更增添了几分真实几分神秘。于是有人预言,只要找到三名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魔法师,就可以合三人之力召唤出守护那个世界的暗之骷髅精灵,开启暗夜之门。

*******

八月十五,天狗食月。大凶,忌出行。

萧离剑就是在这一天失踪的。聂天星去他的房间找他的时候,发现他从不离身的灵魂项链被搁在枕头上,而墙上经常蒙尘而挂的龙纹剑不见了。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留言。当时是下午,秋阳暖洋洋地照进房间,聂天星却无端地打了个寒颤。

关于萧离剑,聂天星自认为了解得不算少。能够做他和君天行的结拜大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萧离剑不喜欢动武,据他所知,那把龙纹剑至少已经在墙上挂了大半年。平常练功,大都是用一把极品降魔。而萧离剑一向是做事沉稳的人,不可能在攻城战的前夕玩失踪游戏。除非,发生了极其重大的事。

聂天星转身来到踏血麒麟城平时聚会用的大厅,敲响了集合用的大钟。从三个月前他们就开始筹划八月十六的攻城战,想一举拿下沙。为此,所有的行会成员都已经停止外出,在家里闭关修炼,养精蓄锐。不到一刻钟,大厅里就已经站满了人。

“二哥,这么早就叫我们?还没到赏月的时候呢。”个头娇小的冷独舞一进门就冲着聂无星笑着道。“是呀,难不成我们行会中秋是赏日的?”跟着进来的沈轻衣也笑着调侃了一句。轻衣比独舞大几岁,已经是双十年华。但两人的武功修为却不相上下,都是只能穿灵魂战衣的道士。

聂无星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又多了几根白头发。行会里这几个女孩子,全都让人操心。独舞和轻衣是道士,肯定伤不了别人,但自保有没有问题那还说不定。至于其他三个,聂无星深深叹口气,望向鱼贯而入的三名女子。黑色的恶魔长袍,号称生命力最脆弱的法师。莲焰,莲玦,莲沁。

“老二,到底什么事?”匆匆赶来的君天行看起来满脸疲惫。他刚从土城打探消息回来。

“老大失踪了。”聂无星一字一顿地说。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独舞的笑容僵化在脸上。

“失踪?”君天行最先反应过来。“什么叫老大失踪了?你说清楚点。”

“老大留下灵魂项链,带着龙纹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留言。”聂天星一边说一边巡视着大厅里的所有人。他看见莲玦的眼睛里闪过了几丝惊讶,几丝不信,但更多的是一些极力想隐藏的疼痛。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聂无星几乎可以确定。谁都知道莲玦一向最爱缠着老大,她不可能对这件事表现得这样平静。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大厅里炸开了锅,天行拉着无星,要他从头讲一遍。独舞则是焦灼不安地在房间中央走来走去,不时问无星怎么办怎么办。连一向少言寡语的夜涵,绝笑和寞飞,也忍不住低低私语起来。

莲焰望了望莲玦,终于没说话。她相信莲玦一定知道些什么。但她不说,她就不问。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一直没开口的风羽扬突然问道。刚才君天行回来,正跟他议论土城的怪现象。稍有阅历的人都知道,土城的林小姐客栈是一家黑店。但从昨天晚上开始,客栈里却逐渐聚集了一大群面生的江湖人士。那些人并非沙城高手,似乎不像为守城而来。现在行会又出了这样的事,这让风羽扬极度不安。

“攻城的事暂且放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老大。”君天行和聂无星不约而同地道。“大家分头去找。独舞和轻衣负责比奇,不要走远了。无论能否找到,太阳下山之前,大家都要回到踏血。”无星开始逐一分派任务。“莲焰,你和莲沁,莲玦留在踏血等消息。”

其实聂无星有点疑惑,她们三个虽然是法师,却也没有娇弱到不能出门的地步。但几天前萧离剑却特别嘱咐他,在攻城战之前不要让她们三个出门,尤其是中秋那天。这其中的原因,聂无星百思不得其解。而莲玦竟乖乖听话,没有闹着去找老大,就更透着古怪了。

“我们走吧。”君天行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

光线逐渐昏暗,夕阳在血红的晚霞中一直向西行走。风凉凉的,远山开始被轻雾笼罩。已经是秋天了,落叶瑟瑟的黄昏,弥漫着萧索的气氛。莲焰站在踏血的大门口,心急如焚地望着逐渐冷清的街市,不时和莲沁小声地交谈。

出去的人一拨一拨地回来,都是毫无所获。但马上天黑了,聂无星居然还没有回来。莲焰开始担心。无星对与她,一直是亦父亦兄亦友。整个行会中,除了莲沁和莲玦,他是她最在乎的人。而无星一向最有时间观念,说一不二的个性,不可能失信。难道出事了?

莲焰正想着,聂无星却出现在街市的转角处,并以极快的速度跑过来。“快!通知他们穿上最好的装备,立刻转移到兽人古墓去。”聂无星微微地喘气,他从土城一路狂奔回比奇。一直在担心时间来不及。幸好土城那群人人数太多,行动有些迟缓。他到比奇时,估计他们才到毒蛇山谷。

君天行等人闻声而出,看见无星,神色都有些惊讶。无星一向沉着,喜怒很少形于色。下午发现萧离剑失踪时,他也并没有慌乱。“天行,快点。我们先去古墓,再跟你解释。”无星一边说一边冲进萧离剑的房间,想带走他的灵魂项链。却发现莲玦的动作更快,一闪身已经将项链拿在手里。“我拿着。”她说。

没时间多想,聂无星和众人一起向外跑。一边跑一边清点人数。一,二,三……还差一个!无星突然想起寒秋雨去了白日门替道士们买毒,他还没回来!

聂无星的脚步一顿,又立刻跟上去。秋雨是个道术高深的道士,要脱身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行会里修为较差的人转移。他想起自己在土城发现的一切,那么多高手,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两个行会,似乎全玛法的人都来了。聂无星的心底一阵阵发凉。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群人跑到比奇的西城门,那是通向古墓的最近的路。却发现城墙上已经站满了人。聂无星一惊,这不是他在土城看见的那群人,敌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他和君天行使个颜色,开始用千里传音指挥行会里的武士慢慢包围成一个圆形,将法师和级别较低的道士护在里面。

这时,城墙上一个首领模样的武士做了个手势,原本喧闹的人群一下安静下来。武士傲慢地看着聂无星等人问道:“谁是你们老大?我找他说话。”

聂无星道:“我就是。”武士一听,哈哈大笑。“那好,将莲氏三姝留下,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他身后的人也都笑起来,踏血麒麟城的人这么少,要抢莲氏三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有了这三个人,他们就可以出入暗夜之门。到那时,武功,财富,装备都不是问题。

“那不可能!”聂无星还没说话,寞飞突然大声道,并且亮出了裁决。无星叹口气,寞飞总是这样冲动。只要一听见有关莲氏三姝的事就会失去理智。看来夜涵说他在霸者大厅用身体为莲玦挡小白的事是真的。他怎么就不明白,行会里没有人会把她们交出去,但是也需要运用谋略。

城墙上的人鼓噪起来,一个女道士走到武士身边,低低说了几句话。武士点点头,向自己的人一挥手:“既然这样,大家上。速战速决。活捉莲氏三姝的人,一律赏金万两。”城墙上的人听闻,一涌而下。开始了一场血腥的混战。

*******

怎么办?怎么办?

聂无星横剑,格开一名武士的半月刀法。他是道士,但责任让他义无返顾地站在了最外面。对方武士的攻击,他们尚可抵挡一时。但法师的闪电,火墙和冰却可以越过他们,直接攻击保护圈里的人。莲焰三人移动速度快,不容易被击中。但独舞和轻衣已经无法支撑。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集中力量攻击独舞和轻衣。火符从半空中划过,溅出血一样的火星,在白色的冰花里显得诡异而夺目。隐藏在其中的剧毒也泛着隐隐的绿光。“啊!”独舞和轻衣相继被击中,发出低低的惨叫。聂无星心里一紧,直觉地飞身抱起两人。

这时,保护圈门户大开,眼看敌人就要冲进来。一个闪电般的身影迅速填补了无星的位置。是寒秋雨。对方只顾着城里的人,寒秋雨回来,从城外直接跃过城墙,跟他们会合了。聂无星松口气,又立刻为独舞和轻衣的伤势担心起来。血不停地从伤口流出来,又中了毒,绝对不可以再运气了。不然毒气攻心,神仙也救不了。

“先带她们走!”几乎是同时的,君天行和风羽扬都传音给无星。没时间犹豫了,趁着君天行杀掉一个法师的瞬间,聂无星拔地而起,忍着冰花和火符带来的剧痛,一闪身越过城墙,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莲焰,照顾自己。”聂无星留下最后一句话。

对方并不是很在意,他们的目标是莲氏三姝,只要捉到这三个人,其他的都无所谓。鲜血在夜色的掩盖下四溅,君天行感觉己方的力量越来越微弱,敌人似乎杀不完似的,身处外围的武士都已经或多或少挂了彩,只凭一股信念在支撑。莲氏三姝的动作越来越慢,法师的体力有先天的不足,根本无法持久。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火焰映红了夜空,也映红了武士首领的眼睛。“交出她们,不然你们都得死。”他狂肆地叫嚣,和那个女道士一起哈哈大笑。“走!”君天行传音给众人,率先转身向着北城门奔去。风羽扬和寒秋雨则走在最后面,护着众人突围。

刚到北城门外护城河的桥边,风羽扬便远远瞧见了另一场混乱,那些手持利器的人似乎在围攻某一个人。说时迟那时快,那群人中的一些也发现了他们,丢下围攻的那个人,扑了过来。“完了。”风羽扬心里咯噔一下。前后夹攻,比刚才的形势更严峻了几分。

莲焰在城门口设下火墙,也赶了过来。“哥哥!”跟在她身后的莲玦突然尖叫一声,就要冲过吊桥,被莲焰一把拉住。那身影绝对是萧离剑,她不会看错。莲玦想挣脱莲焰的手,但莲焰死死拉住她,让她动弹不得。“我们要救的是大家!你冲出去就真的完了!”莲焰几乎是吼着对莲玦说。

“我们沿着夹道向南,从南桥出城,直接去双色湖。”莲焰传音给君天行和风羽扬,然后和莲沁一起架住莲玦,向双色湖奔去。君天行不解,但已经不容他多想,立刻要众人跟着莲焰去双色湖。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萧离剑,已经无暇顾及。

渐行渐远。

*******

天色慢慢变了,寒气越来越重,浓雾结成霜露润湿了众人的衣襟。一个黑影慢慢地向高挂在空中的玉盘靠近。今天晚上,本该是月圆人圆的佳节,但这样慌乱的突发事件,散落在天涯的亲人,又是在何处共婵娟?黑影开始一点一点地吞噬玉盘。天狗食月。

莲焰带着众人,终于到了双色湖。湖上的莲花依然不知世事地盛开。银蓝色的湖水随着月光的黯淡而逐渐泛出更加明亮的银蓝色光芒。“快!从湖心进石洞。”莲焰焦急地催促,一边在湖的四周布下火墙。他们马上就要追来了。

君天行没多问,依言跳下湖。他似乎有点明白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了。只是在这以前,他跟莲氏三姝认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发现原来暗夜传说是真的,而她们就是能够开启暗夜之门的人。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这时,武士首领也率众追到了双色湖。莲氏三姝等最后一个人跳下去后也跟着往下跳。跳之前莲焰回头对着武士一笑。武士愣了愣,那双眼睛……“追呀!”女道士大喊一声,武士回过升来,也冲上空心十字桥,往湖心跳了下去。

月亮完全消失,大地陷入了黑暗。

武士已经去过那个石洞很多次,在下坠的同时运功护身,一落地就迅速移形换位,防止里面的人的攻击。他跳下去,熟练地在一个无法被袭击的死角站定。但出乎意料的是,石洞里一片冷寂,没有刀光,也没有火焰,踏血众人站在那扇门前,围成一个古怪的图案。

随后进来的人群也在看清环境之后愣住。莲氏三姝围着石洞中心的巨大石柱,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骨玉权杖,吟唱出美妙的歌声。石洞里开始起风,逐渐呼啸成强劲的气流,绕着石柱旋转。莲氏三姝的吟唱声越来越大,武士将手中的刀插进石壁以固定身体,他几乎无法站立了。而她们的眼睛……

“妖怪!”不知道是谁尖叫一声,人群慌乱骚动。莲氏三姝居然有异色双瞳!紫金色和银蓝色的光芒交错,让人不敢凝视。传说中异色瞳为妖,莲氏姐妹是妖怪!君天行的心里也有一点恐惧,平常她们的眼睛是正常的黑色呀。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莲氏三姝不为所动地继续吟唱,石柱慢慢旋转,并且不断地向上抬升。莲焰松开手,骨玉权杖猛地插进石柱,和莲沁,莲獻的权杖分指三个方向。三人推动石柱更加快速地旋转抬升,并停止吟唱,清晰而缓慢地念出最后的咒语:

万能的神啊,请赐给我闪电,寒冰和暴风吧

让我洗尽尘世所有伪装的光明

让我毁灭人间一切虚假的圣洁

让沉睡的精灵苏醒

接引我族人入暗夜之门

所有人都呆楞地看着这神奇的场面,无法移动和言语。这不是人间的魔法,这样强大的力量,连玛法最优秀的魔法师都无法拥有。

石柱离开了地面,挟万钧之力冲向那扇紧闭的门,一头巨大的怪兽从地下的空洞里钻出来,浑身是火焰般的红色。

一瞬间,天旋地转。

*******

天亮了,江湖上又少了一群人,多了一个传说。关于这个不可相信不可考证的故事,说书的人总是这样讲,能够开启暗夜之门的,是三名有着异色双瞳的女子。至于可信度,客官,你看那一夕成空的踏血麒麟城,你看那莲花枯萎,湖水澄碧的双色湖,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于是听书的人就笑着散去,谁也没发现一名身穿法神披风的男子站在角落里,若有所思地转动着小指上花朵般的魔血戒指。他是浪花,曾经的沙巴克城主,这个玛法大陆上最优秀的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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