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还是来了。
盟重的苍白夕阳，照在莲焰同样苍白的脸上。猎猎风沙呼啸成带着腥甜的呐喊。光与影的相投，看不出生命的本质源于温柔。莲焰站在皇宫高高的台阶上，平静而悲哀地注视着渐渐逼近的人群。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身影，她仿佛还能听见比奇城中的刀剑碰撞声，闪电，烈火，玦凄楚绝望的呼唤，无星掠墙而去的背影像传说中的无足鸟，怕一留恋就是死亡。只是这些同生共死的画面，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兵戎相见。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莲焰心里有微微的酸痛，仍是不明白让所有人追逐渴望的爱究竟是什么。是占有摧毁，是退让成全，还是用感情的天平来判断善恶？而永恒到底存不存在，上一刻的温存深情，会在哪一秒变成杀戮的利刃？
她想，他们终究还是爱着她的。只是这种爱敌不过人世间寒冷。
他终于还是来了。
穿过城墙的重重阴影，夕阳的余晖让破军的眼睛有一刹那的不适应。那个站在高处，长发纷飞的女子，究竟是不是月影？霓裳羽衣如火般热烈。她的眼神却那么悲伤那么冷，一点都不像爱笑的月影。
握着怒斩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破军终于在皇宫台阶下站定。她是莲焰，莲氏姐妹一个也不少。只是不见浪花。他没跟她在一起吗？这个猜测让他有了一闪而逝的喜悦，也有了更加深沉的恨意。一切都在他的计划掌握之中，那个法师也不会例外。
破军的目光遥遥望向紧闭的皇宫大门，那里面，是否依然残留着艳温柔的笑声？他骄傲美丽如女王的妻，是否会如往日一般，备着美酒佳肴，等他得胜归来？还是幽怨抑郁，想让他明白她的思念与不甘？
他不会再负她，绝对不会。
“失去功力的感觉如何?”破军阴沉地开口,她一定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吧.不，不对，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做.无色无味的君子散,足以散去所有的人的功力.而这药,还是君天行亲手投进沙城那口井里的.他答应过他们不杀人，事实上他也不打算杀人,他要的，是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和悔恨.
“你想要什么?如果我欠你，你可以把我的命拿去.”莲焰闭了闭眼睛,是她的错吧.她用那把无形的刀伤了孩子气的破军，将他的开朗砍得七零八落.若他要她偿命,也没有什么不公平.仔细想想,或许她真的是个坏女人.
破军哈哈大笑,漫溢的苍凉.“我说过，除了浪花,我谁也不会杀.”说到这里,他的语调一变,狠厉地道:“死太容易,我不会让你死.你要陪我一起活着，一起尝尝天崩地裂的滋味.”
莲焰沉默了,垂下眼睑,不去看破军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拿着血饮的手在轻轻颤抖.破军死了，被她的欺骗杀死了。眼前这个男人是陌生的疯子.疯子会做什么事情,她已经无法猜测.
“月影,我爱你.”破军在记忆深处信誓旦旦.
“聂无星,我要你毁掉莲玦的脸.”陌生的疯子在乌云掠过的瞬间冷言.
夜色终于成形.暗黑的,肃杀的夜,又一次来临.是谁的心在流泪,谁在窃笑,谁在忏悔,穿过自以为是的风,一声声,化成呜咽.
聂无星呆立着,直到突然感觉自己握着裁决的手心里满是汗水.他从来没有这么彷徨过.犹豫地看一眼那个一直注视着他的女子,秋水盈盈的眼睛,却让他如芒刺在心,恨不能转过身去,远远逃离.
“无星,来让我亲亲.”
“无星,你太不可爱了。对我一点都不好.”
“无星,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很讨厌你，后来又变得喜欢你了.”
“无星……”
记忆中的莲玦变换着各种各样的笑容，穿布衣的小女孩莲玦，穿浅蓝长裙的少女莲玦，穿黑色长袍的染了轻愁的莲玦，都笑着迎上前来，缠着他嬉戏。娇娇软软的嗓音，如密网般越缠越紧。
“动手吧。”破军冷冷地勾起嘴角，他期待着的好戏终于即将上演。“除非你不要沈轻衣和冷独舞。否则，你只有这一条路。”
聂无星又是一震，“我们有过协定，不许杀人的。”
“我没有要你杀她。”破军的笑意更浓，“只是见她长得美，我不喜欢。漂亮女人都是祸水。你以前不就对她不满吗？我给你一个发泄的机会。”
不满？聂无星忽然想起莲焰离家出走那一天，他差点失控掐死莲玦的事。萧离剑的失踪，踏血的被袭击，都是因她而起。轻衣和独舞的被擒，她也脱不了干系。而他生平最厌恶的事便是有人危害到这个行会的安全与团结。
“莲玦……”聂无星神色一凛，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抬起头对上莲玦的视线。“你爱的人是萧离剑，最在乎的人也是萧离剑，是吗？”
“是。”莲玦的声音轻而坚定。
“你明白我的选择，要救自己最想救的人，是吗？”
“是。”她救了沁，没救独舞……
“你心里没有我，我心里也没有你，两不相欠，是吗？”
“是。”莲玦终于闭上眼睛。
她都明白，都清楚，无星又何必再重复。只是如果今天萧离剑在这里，他又会怎么做。他会眼睁睁看着她容颜苍老吗？他会为了别人和她刀剑相向吗？他说过要踩着七彩的云朵来娶她，那个承诺还有效吗？
眼泪轻轻滑落。如果美丽没有用，那就不再美丽了吧。其实，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的。他和她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盟重冬天的风里，聂无星扬起了裁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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