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暄任她抱着,心里难受,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许久见痛哭的她稍稍停歇,才帮她拭泪,并轻声道:“别怕,别怕……”
林樾溪收了眼泪,松开周暄,犹自抽噎不止。她眼睛肿得核桃一般,面上泪痕斑斑。她拉着周暄的手,也不说话,沉默了好久。
周暄看她情绪稍微平静些,就拿出自己带来的一些小玩意儿,给林樾溪玩儿。
林樾溪对这些并不大感兴趣,但因为是周暄带来的,她仍是尽量笑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暄暄,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周暄思忖着林家家事她不能插手,她没法帮林樾溪回家,但是照看一下林二姑娘,让她在此地过得好些,她还是能做到的。
林樾溪眼神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轻声道:“暄暄,我可能回不了家了。我不想死在这儿,这里的下人很凶的。我被送到这儿的时候,我身边一个丫鬟都不能带,这里没有人是我的人,没有人对我好。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有一点钱,是攒了很多年的月钱,你帮我去找几个厉害的嬷嬷丫头行吗?我不想死,暄暄,我不想死……”
周暄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嗯,我让我母亲帮你找找。”
很快就要过年了,林樾溪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城郊的庄子上。周暄不清楚,如果她找到了合适的下人,该怎样送到林樾溪身边。
林樾溪笑了:“暄暄,我就知道你对我好,你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
这话中颇多酸楚之意,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林樾蓉。
周暄不好开口,只握了握她的手。
天色渐晚,周暄还要与舅公一同返回,就提出了告辞。林樾溪依依不舍,眼泪汪汪。
周暄原本与林樾溪并不十分亲近,远不及她与陈苑,甚至连她与陈芸都不如。然而此番林家出事,林樾溪陷入此等境地,周暄反倒对她由怜生惜,对她多了一些亲密,希望她能过得快活些。
与舅公会合后,在回去的路上,周暄仍恹恹的,提不起情绪来。
舟山先生疑心她身上不好,关切垂询。
周暄犹豫半晌,只说自己去看了一个朋友。那朋友现下光景并不好,是以伤感。
到郊外去看朋友?舟山先生一听,联系前情,就明白了八.九分,他想了一想,轻声说道:“一生被囿于庭院,还不如能出门看看。”
周暄没有接话,回府后与母亲委婉提起此事,想得到母亲的帮助。
杨氏本不愿女儿插手这些事情。——这种事情原不是她该操心的。但是见女儿眼中泪光点点,想到她身上才刚好,不忍苛责她,沉默了半晌,答允下来,又道:“人倒是能帮你挑选,只是怎么送到那林二姑娘身边,我就不知道了。”
周暄笑笑,拉着母亲的手臂撒娇:“娘亲只要同意就好了。”
杨氏到底还是忍不住,拉着女儿的手,好好教导一番:“这件事是你先允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日后,切不可再招惹这样的事情。咱们家跟万安伯府无冤无仇,你这样做,不但是明着跟万安伯作对,叫他没脸,而且万一让林二姑娘过得更难岂不是违背了你的本意……”
周暄低下头,乖乖听母亲教训,一声不吭。等母亲停下来,她才轻轻摇晃母亲的手臂撒娇:“娘亲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杨氏摸了摸周暄的发顶,叹了口气,女儿心地好,也没受过什么苦。至于那林二姑娘,不管她母亲如何,她终归是个孩子。母亲刚过世,就被父亲送到了庄子上,也是可怜。
杨氏很快挑选好了人,只是在怎样将这些人送到林樾溪身边时却犯了难,临近过年,杨氏有许多事情要忙,只得将此事暂且搁下。
每年新年,周家都是杨氏上下操持,侯府那边没发话,他们也就只在除夕去磕头祭祖。然而今年忠勇侯发话,要一家老小过个团圆年。
年三十上午天阴沉沉的,午后就纷纷扬扬下起雪来,搓绵扯絮一般。杨氏让女儿裹上厚衣服,又命人给女儿准备了手炉。她并不乐意到侯府去,在心里嘀咕:旸儿他们都在江南,怎么就算团圆年了?但侯爷的话又不能不听。
忠勇侯府的一步厅布置得格外漂亮,炭烧得也足,暖洋洋的。周暄只坐了一会儿,鼻尖上就渗出了汗。
这回她没跟双胞胎姐妹坐在一块儿,一开始高氏便把她唤到了身边。高氏今日精神似乎不错,拉着周暄说话,问她可大好了,最近都做些什么之类的。周暄一一答了,高氏笑容舒展,似乎很是满意。
期间周一柱和周一弦不知往这边瞧了几回,周暄也感觉得到。
高氏的好兴致只持续了一小会儿,约莫半个时辰后,她就开口说道:“我乏了,天寒地冻的,就不陪你们熬了。你们爱守到几时就守到几时,我先回去歇着了。”
说着也不理会神色难看的忠勇侯,扶着丫鬟的手,摇摇摆摆走了出去。
忠勇侯险些扔掉杯子,咕哝道:“你就给我闹吧,都闹了半辈子了,还闹……”
他身边的周杲也没听懂,恭恭敬敬地问:“祖父说什么?”
忠勇侯却不再开口了。或许是他也觉得这家里人不齐全,没什么趣味,干脆叫了两个儿子去书房。
姜氏让他们几个晚辈一起玩闹,她则与杨氏一起谈天,之前的一些矛盾似乎通通忘记了。姜氏从家常琐事说起,说到过年孩子们又大了一岁,又说起周暄年纪也不小了。
杨氏有些警醒,问道:“弟妹有话直说,咱们妯娌,不必拐弯抹角。”
姜氏心说大嫂果真不懂说话的技巧,面上却笑一笑,说道:“上回老太太过寿,我娘家嫂子也来了,见了咱们暄儿,喜欢得很呢,觉得很投缘……”
杨氏心里一咯噔:“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