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文天祥入元营谈判被扣留始末(指南录)
予诣北营,辞色慷慨,初见大酋伯颜,语之云讲解一段。
“乃前宰相首尾,非予所与知。今大皇以予为相,予不敢拜,先来军前商量。”
伯颜云:“丞相来勾当大事,说得是。”
予云:“本朝承帝王大统,衣冠礼乐之所在。北朝欲以为国欤?欲毁其社稷欤?”
大酋以虏诏为解说,谓社稷必不动,百姓必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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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谓:“尔前后约吾使多失信,今两国丞相亲定盟好,宜退兵平江或嘉兴,俟讲解之说达。北朝看区处如何,却续议之。”时兵已临京城,纾急之策惟有疑北以为后图,故云尔。
予与之辨难,甚至云:“能如予说,两国成好幸甚。不然南北兵祸未已,非尔利也。”
北辞渐不逊。
予谓:“吾南朝状元宰相,但欠一死报国,刀锯鼎镬非所惧也。”
大酋为之辞屈而不敢怒。诸酋相顾动色,称为丈夫。
是晚诸酋议良久,忽留予营中。当时觉北未敢大肆无状,及予既絷,维贾余庆以逢迎继之,而国事遂不可收拾。痛哉!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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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日晚,北留予营中云:“北朝处分皆面奉圣旨,南朝每传圣旨而使者实未曾得到帘前。今程鹏飞面奏大皇,亲听处分,回日却与丞相商量大事毕归阙。”既而失信,予直前责虏酋,辞色甚厉,不复顾死,译者再四失辞,予迫之益急。大酋怒且愧,诸酋群起呵斥,予益自奋。文焕辈劝予去,虏之左右皆唶唶嗟叹,称男子心。
正月二十日至北营,适与文焕同坐,予不与语。越二日,予不得回阙,诟虏酋失信,盛气不可止。文焕与诸酋劝。予坐野中,以少迟一二日即入城,皆绐辞也。先是予赴平江,入疏言叛逆余孽不当待以姑息,乞举春秋诛乱贼之法,意指吕师孟,朝廷不能行。至是文焕云:“丞相何故骂文焕以乱贼?”
予谓:“国家不幸至今日,汝为罪魁,汝非乱贼而谁?三尺童子皆骂汝,何独我哉!”
焕云:“襄守六年不救。”
予谓:“力穷援绝,死以报国,可也。汝爱身惜妻子,既负国又颓家声,今合族为逆,万世之贼臣也!”
孟在傍甚忿,直前云:“丞相上疏欲见杀,何为不杀取师孟?”
予谓:“汝叔侄皆降北,不族灭汝,是本朝之失刑也。更敢有面皮来做朝士?予实恨不杀汝叔侄。周全我,我又不怕。”
孟语塞,诸酋皆失色动颜。唆都以告伯颜,伯颜吐舌云:“文丞相心直口快,男子心。”唆都闲云:“丞相骂得吕家好。”以此见诸酋亦不容之。
唆都忙右歹一日问度宗几子。答曰:“三子。”问皇帝是第几子,答曰:“第二子,立嫡也。”问:“第一子、三子封王乎?”曰:“一吉王、一信王。”问今何在,曰:“大臣护之去矣。”骇云:“去何处?”曰:“非闽则广,未疆土万里,尽有世界在。”云:“既是一家,何必远去?”曰:“何为恁地说?宗庙社稷所关,岂是细事?北朝若待皇帝好,则二王为人臣,若待皇帝不是,即便别有皇帝出来。”二酋为之愕眙不能对。
唆都一日问予何以去平江,予曰:“有诏趣入卫。”问予兵若干,予对:“五万人。”喟然叹曰:“天也使丞相在平江,必不降。”予问何以知之,云:“相公气槩,如何肯降?但累城内百姓。”予谓:“果厮打亦未见输赢。”唆都大笑。
北兵入城,既劫诏书,布告天下州郡,各使归附,又逼天子拜表献土。左丞相吴坚、右丞相贾余庆、枢密使谢堂、叅政家铉翁、同知刘岊五人,奉表北庭,号祈请使?#65308;中夜?眩?怨畋比耍??娌豢上蝈牵恍晃奘陡胶停晃饫先逦非硬荒苷?涣踽蛐靶∪耍?絹\时取羙官,扬扬自得;惟家公非愿从者,犹以为赵祈请,意北主或可语,冀一见陈说,为国家有一线,故引决所未忍也。五人之行,皆出北意。吴初以老病求免,且已许之,故表中所述贾、谢、家、刘四人,吴不与焉。二月初八日,四人登舟,忽伯颜趣予与吴丞相俱入北。予不在使者列,是行何为?盖驱逐之使去耳。予陷在难中,无计自脱。初九日与吴丞相同被逼胁,黾勉就船。先一夕,予作家书,处置家事,拟翌日定行止,行则引决,不为偷生。及见吴丞相、家叅政,吴殊无徇国之意,家则以为死伤勇,祈而不许,死未为晚。予以是徘徊隐忍,犹冀一日有以报国。惟是贾余庆凶狡残忍出于天性,密告伯颜,使启北庭拘予于沙漠,彼则卖国佞北,自谓使毕即归,愚不可言也。谢堂已宿谢村,初九日忽驾舟而回,或谓唆都为之地,伯颜得贿而免。堂曲意奉北,可鄙恶尤多。诗记其事。
天台杜浒,字贵卿,号梅壑,纠合四千人欲救王室。当国者不知省。正月十三日,见予於西湖上,予嘉其有志,颇奖异之。十九日,客賛予使北,梅壑断断不可,客逐之去,予果为北所留。后二十日,驱予北行,诸客皆散,梅壑怜予孤苦,慨然相从,天下义士也。朝旨特改宣教郎,除礼兵架阁文字。
自入北营,未尝有鸡唱。因泊谢村,始有闻。是夜几与梅壑迯去。二更,遣刘百户二三十人拥一舟来逼下船,遂不果。
二月初十夜,为刘百户者所迫,中原人,尚可告语也。贾余庆语铁木儿曰:“文丞相心肠别。”翌日早,铁木儿自驾一舟来,令命裏千户捽予上船,凶焰吓人,见者莫不流涕。命裏高鼻而深目,靣毛而多须,回回人也。
十一日,宿处岸上,有留远亭。北人然火亭前,聚诸公列坐行酒。贾余庆有名风子,满口骂坐,毁本朝人物无遗者,以此献佞,北惟亹亹笑。刘岊数奉以淫亵,为北所薄。文焕云:“国家将亡,生出此等人物!”予闻之,悲愤不已,及是,诸酋专以为笑具於舟中,取一村妇至亭中,使荐刘寝,据刘之交坐。诸酋又嗾妇抱刘以为戏,衣冠扫地,殊不可忍,则堂尤愤疾云。
予过吴门,感念凄怆。向使朝命不令入卫,严速予以死守,不死於是,即至今存可也。予托病卧舟中,旧吏三五人来,遗民闻吾经过,无不垂涕者。舟到一时顷,即解缆夜行九十里,北似防我云。
己未,予携弟璧赴廷对,尝从长江入裏河,趋京口。回首十八年,复由此路,是行驱之入北,感今怀昔,悲不自胜。
--正文--
奉书将全身上下掸了又掸,又找到一个小溪流,仔细洗了手脸,连耳朵后面都用力擦了擦,这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还好虎牙公主和南公主都已经出发去面见皇帝,帐子里都是留下来的奴婢。有不少人远远地看到她和胡麻殿下同骑驰回,此时看她的眼神都颇为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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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脚底突然变得踏实了不少,舱外似乎再无激流,也无大风。奉书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扶着舱壁往外一看,只见一派阔水,无边无际,水天一色,宛若沧海。胡奎告诉她,船已经行在鄱阳湖上了,马上就要进入长江,离开江南西路辖境。
只见数百骑兵排成一队,好似乘风踏云而来,扬起一片烟尘。那是元军的哨马,每日傍晚,在占领地区做例行的巡逻。
奉书怅然若失。记忆中的家乡,赣州、庐陵,已经在睡梦中草草地擦肩而过了,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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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浒却只是笑她,仍是吝啬那句简简单单的称赞。小孩子都不禁夸,夸她用功,她还知道从此多用功。夸她好看,有什么用?以后时间都花在打扮上了。
小女孩的头发松松的软软的,攥在手里时服帖熨妥,可在剪子下面就开始不听话。杜浒咔嚓一剪子下去,厚厚的瀑布却只掉下来一小部分。换个角度又来了好几下,尺来长的断发才总算扑扑全都落了下来。新剪出来的发梢歪歪斜斜的,左边高右边低,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杜浒皱着眉头,又剪短了一寸,变成了右边高左边低。最后,杜浒终于放弃了努力,拍拍她的头,意思是就这样罢。
奉书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的意思,跟他杠上了,气得一鼓腮,“不说就闹你!”往他怀里一钻,咯吱他腰。不是把我当小孩子吗?小孩子撒娇撒痴,肆无忌惮,你总管不着吧。趁着还小,多抱抱总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