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做一个虚幻的梦。
在她年少的梦中,这个声音常常出现,可是有一天,它突然消失了,连它的主人也消失了,干干净净……
年少时,总有一个俊俏的少年带着她玩耍,她叫那个少年哥哥。在那些她未懂事的年纪里,她的生命中满满的都是少年的身影,伟岸,坚定,然而有一天,少年离开了她,再也没有回来。
在没有少年的日子里,她仍旧开心的活着,她是韩国的公主,最受韩王宠爱的公主,直到她被她的父王像礼物一样送给别人……
三千红莲业火,终将一切都烧毁了。
“红莲,你长大了。”还是记忆中的声音,可她已经不是当年的红莲了。
“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红莲这个人了……”赤练没有哭,可是她的眼泪却留了下来。面前这个人,他坐在轮椅里上,目光还是那般温柔,他右眼眼底有一道深深的柳叶状伤痕,青色的衣衫包裹着他瘦弱的身体。他还活着,可是红莲已经死了,在韩国灭亡的时候,她就放弃了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她的所有。
“你没死。”卫庄掩饰住眼底的震惊,开口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们。”韩非苦笑一声,他抬头打量着满头白发的卫庄,年少的记忆在脑中浮现,当年的黑发少年,如今却是这般模样了。
卫庄大步走到韩非面前,鲨齿泛着红光,直指他的咽喉,“就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死去。”
咽喉处传来一丝刺痛,一缕鲜血出现在韩非白皙的颈脖间,但是他没有移动丝毫,他眼神平静,声音依旧温和,“这么多年,小庄,你还是那个样子。”追求强者,憎恶弱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是熟悉的感觉啊。
卫庄放下鲨齿,冷笑一声,眼前这人却变了很多。他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是如此孱弱。“这么多年你都躲在哪里?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说你也是墨家请来的帮手?”
韩非摇头,他朝着大厅外的阴影处喊道,“天心,你不出来见见你师傅吗?”
那是一个跟天明长的非常相像的少年,他穿着白底镶银边的衣裳,头发扎成马尾,被一个银色的发箍固定在头顶,他背着一重一轻两柄剑,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大厅。
“师傅。”天心走到江哲面前躬身行礼。
江哲看了韩非一眼,将怀中的妹妹递给天心,“保护好卿卿。”
天心接过卿卿,抱着她站到一边,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一个表情,平静冷清。
韩非和天心的出现,让中央大厅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江哲走到韩非面前,这么多年了,这个人始终没有放弃,这份执着让人佩服也让人叹息。“这么做有意义吗?”
韩非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他眼底沉淀了一丝悲哀,“有没有意义,我说的算吗?”
“我从不准备将天心禁锢在山庄,也不会阻止他跟墨家的人相见。”江哲走到韩非身后,他背对着韩非,将右手搭在他轮椅的椅背上,“是我吩咐天心一路跟着你的。”
韩非沉默片刻,突然自嘲般的笑了一声,“不愧是庄主大人,我费尽心思引天心来这墨家机关城,最后也抵不过你一句话。只是我不明白,你明知道我的目的,为什么不阻止?”
“我能阻止你多少次?除非墨家的人死绝了,否则天心该知道的总会知道。”江哲靠在椅背上,“我们让你这么费心思,也真是荣幸。我一直想问,你做这些,林巍知道吗?”
韩非气息微微一乱,这个名字是他目前最不想提及的存在,但是为了让江哲他们与嬴政决裂,为了将他们拉入反秦阵营,他什么都可以做。“你们太妄自菲薄了。藏剑,唐门,天策,万花,将你们拧在一起,就是一股强大的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
“改天换地?”江哲摇头,“想看看我们得到的最新的讯息吗?吴峻,拿给他。”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传入大厅,众人将目光集中到大厅入口处。吴峻提着银枪,大步走了进来,他将手中的娟帛递给韩非,“好好看看吧,我天策儿郎只为保家卫国而流血,可不会为了你的一己私欲。”
韩非打开绢帛,他眉头微微皱起。
“今岁春夏少雨,中原各地具有旱情传来,更别说北边草原。如今匈奴各部联合,陈兵二十万于边境,而南方百越之地已有黑蛊师进入中原。”江哲侧头看着韩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韩非将手中的绢帛折起来,他低头叹息一声。
“天策府已有三千将士奔赴边疆,我不希望他们白白流血。”吴峻凑到韩非面前,“如果有人敢利用我天策将士,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们就是你找的同伴?”卫庄提着鲨齿走到韩非身边,剑气直扑吴峻而去,“真是让我看了一场好戏。”
吴峻站直身体,内力运转,挡住卫庄的剑气攻击,“我现在不想打架。”
江哲上前站在卫庄和吴峻中间,将他们的视线隔断,他背对大厅门口道,“来这么久,还不出来吗,巨子大人,或者说,太子丹殿下?”
“什么?”江哲的话让墨家众人躁动起来,太子丹,是他们所知的那个人吗?
卫庄闻言冷笑,“燕丹?果然他还没死。墨家巨子,哼!”
白凤盯着门口冷哼道,“呵,这该死而没死的,死人复生的,还真多。”
燕丹穿着一件穿着半黑半白的斗篷出现在大厅中央,他面对江哲道,“易水一别,先生可好?”
江哲轻笑,“我也没想到我们还有再相见的一天,大概有十年了吧?你居然还记得我。”
燕丹将斗篷的帽子拿了下来,墨家弟子和项氏族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传说中已经死去的燕太子丹。
燕丹神色复杂,数十载过去,眼前这个人较之当年,风采更甚,“我怎能忘记先生,先生当年的那个问题,我这些年一直在思考……”
“哼,”卫庄冷哼一声打断了燕丹与江哲的寒暄,“这里可不是让你们叙旧的地方。”赤练和白凤闻言,同时上前,与卫庄站成一排。
“巨子,我们没有保护好机关城。”高渐离带着愧疚走到燕丹面前。
“事情我全部都了解了,你们已经尽力了,不必自责。”燕丹神色平静,他直视卫庄,“你的对手是我。”
“似剑非攻,墨眉无锋,这就是你的武器。”卫庄冷笑,“能够从鲨齿剑下逃生的,你是第一个,但是你以为这一次的运气还会那么好吗?”
“你真的这么以为?”燕丹神色微冷。
卫庄眼中透着讽意,“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有一个解释,只怕你不愿意承认。当年那一剑,若不是给你机会,你以为鲨齿能伤的了我吗?”
场中的气氛因为燕丹的这句话而变的紧绷,卫庄的手微微抬起,鲨齿被红色的剑气包围,泛着红光,映在他脸上,显得诡异而危险。
韩非转动轮椅,“小庄,你真的要与我们为敌吗?”
“怎么,你想阻止我?”卫庄的视线微微下移,他嘴角上挑,气机完全锁定在燕丹身上,而他身边的赤练也已经将腰间的武器抽了出来。
大厅中央的吴峻脸色微微一变,他和江哲对视一眼,提着长枪朝中央大厅的门口走去,“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打,你们听……”
“嗡……”一阵嘈杂的声音朝中央大厅的方向而来。
众人疑惑,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就见一大群红眼睛的麻雀朝大厅涌来。这些麻雀包围着大厅的众人,朝他们攻击。
“它们爪子有毒,当心!”江哲护住韩非和天心,他挥动棠溪,一招九溪弥烟,旋转的剑影将入侵的麻雀全部卷入,金色的剑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强大的领域。而另一边,吴峻挡在最强面,挥动长枪,一枪穿云,横扫八方。
盖聂一手拿着渊虹残剑,一手拉着天明,边打边退。即使是半把渊虹,在盖聂手中也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他将天明送到天心身边,再次投入战局之中。
红眼麻雀源源不断地涌进大厅,江哲飞到韩非背后,他,盖聂,吴峻站成三角之势,围着韩非,天心,端木蓉和高月,江哲剑心朝外,启动藏剑的依山观澜阵,三人身上被阵阵金色的剑气包围,三人的攻击互为犄角,构成的杀阵如同漩涡,将来袭的麻雀纷纷吸入其中。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天明抱着头,蹲在月儿身边,“啊,好恶心!”
“这是百越一种麻雀蛊,属于黑蛊的一种。”天心声音冷冷的,他将卿卿放在高月身边,拔出背后的轻剑,“拿出你的武器,护住他们。”
“啊。”天明不自觉的听从天心的话,他拿着非攻,站在高月她们面前,“我来保护他们!”
天明眼中透出一丝笑意,他使出玉泉鱼跃,冲到大厅东北方,“下来!”
“天明?”少羽刚刚躲藏在大厅石柱之上,但是这些诡异的麻雀来袭击之时,他躲避不及,被攻击的正着,好在这个人及时出现。
“我不是。”天心神色冷静,他挥动轻剑,护住少羽后背。
“不管你是谁,都是我兄弟,谢啦啊!”少羽手中拿着破阵霸王枪,武的虎虎生威。
往日不起眼的麻雀此时却成了要人命的凶兽,赤练左臂被麻雀抓伤,鲜血的味道刺激着更多的麻雀朝他而去。卫庄将她踢到韩非身边,拿着鲨齿疾驰到盖聂身边。
“红莲!”韩非弯腰想拉起她。
林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韩非左侧,他迅速在韩非脚下丢了一个千机变,“屏住呼吸!”
林巍飘忽不定的身影如同鬼魅,他在场中扔下数个千机变,墨绿色的毒煞将整个大厅笼罩进去,所有涌进来的麻雀纷纷掉落,地上铺满了它们的尸体。
“黑蛊师死了。”林巍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怪不得这些麻雀都暴动了,面瘫脸,你能慢点动手吗?”吴峻捂住口鼻,闷声埋怨道。
江哲停下手中的攻击,躲避不停掉落的麻雀尸体,果然论群攻,最厉害的还是唐门,这简直是个大杀器,“表哥呢?”
“咸阳。”林巍边说边将韩非推到角落。
吴峻挥枪,跳到林巍身边,“他怎么去咸阳了?”
“嬴政中毒。”林巍的声音依旧冰冷。
江哲微微一愣,他将卿卿抱在怀里,同林巍躲在一起,“看来这麻雀可能不是冲墨家来的。有人想跟我们玩一局大的。”
池鱼之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