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薇姝却是一点儿都不清楚自己气到人家的样子,摆出一张温和体贴的脸,口口声声都是李郡主确实是一片好心,自作主张地同情人家,还拿婚姻大事玩笑,可惜表错了情,人家安郡王只把她当成一般认识的朋友而已,半点儿娶她的意思也没有。
李巧君看了她良久,煞白煞白的脸,半晌才恢复如初,冷笑道:“许书官好伶俐的一张嘴,也罢,既然你不听劝,本郡主也就不多管闲事,只希望将来你别后悔!”
玉荷这才踱步过来凑到自家主子身边,看着李郡主走人,忍不住叹息:“哎,我的好主子,您这一通话传到安王爷耳朵里可怎么好?”
她在宫里待得时间长了,安郡王当年和李郡主之间的事儿听了好些。
很多人都说,安郡王倾情李郡主,非卿不娶,至今不忘,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反正玉荷心里头,这样的八卦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许薇姝失笑:“那又如何?”
就是要传给他听。
方容那家伙要真中意这位,那许薇姝可不去蹚浑水,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她可不屑要。
只是相处时间不短,许薇姝可没感觉到方容会中意这位郡主,当初李郡主闹出那么多是非,他可没表现出焦虑心痛什么的,如果真心喜欢,怕早就被气得吐血三升,哪里还等到今日,让李郡主主动递台阶?
许薇姝和这位郡主逗咳嗽,也就是闲来无事的消遣,她可没工夫整日陪人家李巧君玩闹,宫里有好些差事要做,做完还得操心毛孩儿,阿生那帮小东西。
阿生如今迷上学武,学武到没什么,可打熬筋骨需要的药材都不便宜,且稀有,难道还能真让阿生靠着给人家药铺打工把药材赚回来?
许薇姝既然自己让阿生跟她回了京城,想要趁着人家年纪小做投资,那就是投资,也不能随便糊弄,想收获美味的果实,浇水施肥总是要的。
除了这些,她自己练功正是突飞猛进的时候,几乎上了瘾,所有空闲时间都拿出来打坐练气。
说起来,袁琦似乎发现她在练功,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就是经常混到宫里拿走她的吃食,搁下的不是银钱,改成药方,或者上好的名贵的滋补药材。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都是好东西,只不过有些药方很让人无语,许薇姝就看到一张方子,她虽然没见过,但看用到的药材,很明显是保养皮肤的。
一般习武之人只是练习内功,那不但肌肤会变好,也有塑形的效果,可许薇姝明显不像是只要练习内功,她还练骑射,练软鞭,现在还好,等日子久了,说不定手上脚上就免不了磨出一些老茧,到时候这药方便会起作用。
东西是不错,可袁琦送来,总让许薇姝觉得古怪。
许薇姝忙忙碌碌,转眼过了中秋节,到了重阳节。
往年重阳佳节,热闹的很,今年京城风声鹤唳,连青年男女也没了登高望远的心情。
这阵子,京城杀人,杀得人头滚滚,江南不知道多少官员丢官弃爵,京城的官员也没少落马。
福王的三公子方容,简直成了阎罗王的代名词,他本来还有孝顺的名声,如今却是凶神恶煞的魔鬼了。
这时候,官员们大概也看得出来,皇帝是真想整顿江南,之所以以前还摆出一副犹豫不决,心慈手软的样子,一是为了麻痹那些人,二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声变坏。
如今,方容的名声可不是臭不可闻?
江南那些文人士子,人人都道他手段毒辣,参他的折子堆积如山。
情形乱成这样,哪里还有人关心重阳佳节?许薇姝她们这些女官也受到些许影响,毕竟,女官们的家多是高门大户,大殷朝贵族的关系盘根错节,就算自己无事,亲朋好友没准儿也会被牵连进去,一时间连宫里的气氛都不大好。
女官们不出门,许薇姝却要带着阿生他们上街逛一逛,登山就算了,阿山和毛孩儿他们整日在山上跑,趁着佳节,出去逛街吃点儿美味的小吃,小孩子们都会很开心。
毛孩儿的饭量大,阿生是一看到美食就走不动路,其他小孩子们也都嘴馋,出去大吃一顿,作为他们最近表现不错的奖励,大家肯定高兴。
这次出门,许薇姝没有乘坐宫里的马车,带着宫人们一块儿毕竟不方便。
国公府的马车坐起来也挺舒服,只要不出城,小马车足够用了,玉珍好长时间没陪着自家主子,这次跟出来也十分兴奋,一路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家小娘子身上,端茶倒水剥开各种坚果,还要顾着外面一群小家伙,别让拐子够拐走。
山上的娃娃们这回都跟了下来,温瑞言带队,但他外表看起来再稳重可靠,玉珍还是记得,这位曾经自己上街,迷路三次的伟大记录。
路边小吃很多,连许薇姝都拿了串糖葫芦慢慢吃。
走着走着,就看见一家高门大户前面,不少士兵围绕,一串串的衣着华丽,却狼狈不堪的男女老幼,让人捆着向外面走。
旁边还有不少路人指指点点。
“听说徐大人纵容门下搜刮民脂民膏,连去年赈灾的银子都给贪去八成。”
“可不是,真是杀千刀的,家里那么有钱,还如此不知足!”
一箱箱金银珠宝运出门,看得人心惊肉跳,连守卫的官兵脸色也有些紧张。
“呜呜,呜呜!”
衣衫凌乱,生得眉目娟丽,清秀非常,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徐家千金,哭得泪水横流。
许薇姝扫了一眼,记得这个徐大人好像是吏部侍郎,也没太当回事儿。
“小娘子,是安王爷。”
玉珍探头看到步行过来,一边和身旁侍卫说话的方容,低声道,“他怎么还有空儿上街?”
连玉珍在国公府也听说这位王爷最近不大好,忙得焦头烂额。
许薇姝撩开车帘,刚想和那位打声招呼,就见刚才还一脸柔弱的徐家千金,忽然冲了过去,愣是撞倒两个士兵,冲到方容面前伸手一刺。
袁琦一脚踹出去,这姑娘便被踢得飞起来,落在旁边,喷出一口血,手里的簪子也落了地。
其实那根簪子肯定要不了人命。
方容看了一眼,这小姑娘恶狠狠地抬头,一脸疯狂:“都是你害得,还我爹娘命来!”
这股子狠辣劲儿,因为是出现在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脸上,到也没显得多狰狞恐怖,反而惹人怜爱。
可惜,安王爷一点儿也没被打动了,很随意地道:“给她添一个当街行刺的罪名,该怎么叛就怎么叛。”
话音未落,除了地上倒着的小姑娘面露恐惧,还传来一声冷哼。
黑色长袍的李郡主撑着伞立在不远处,脸上带着一点儿薄薄的愁绪。
许薇姝:“……”
最近李郡主是不是出现得太频繁了点儿?抢镜也没有接二连三一直抢的!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郡主眼睛里忽然有了泪光,怒其不争地瞪视方容。
“你把当初怜贫惜弱,再善良不过的方容还给我!”
方容:“……”
许薇姝:“……”
方容并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就向着许薇姝的方向走过来,并没有理会李巧君。
李巧君却仿佛胸腔里一下子充满了怒气:“为什么不敢看我?你看看我?告诉我你都想些什么?那女孩儿已经可怜至此,别管她家里如何,她是清白无辜的,都这个地步了,你还要往她身上捅刀子?”
许薇姝也假作没听见李巧君的话,冲着方容一下,轻声道:“辛苦了,这些日子你挖出一堆啃食民脂民膏的蛀虫,自己到累得瘦了些,回去多喝点儿补汤,身子要紧。”
“我记得徐大人是徐向民吧,他好像为了泯灭罪证,杀了一个村子的人,我记得连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放过?”许薇姝叹了口气,“也不知他贪的那些银钱,他的妻子儿女们知道不知道,如果不知道,现在知道以后,会不会觉得自己吃的,穿的,都是别人的血肉,会不会恶心想吐?”
方容一下子笑起来:“用不着不安,身为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初享受了,现在跟着一起获罪,也算是因果报应。”
李巧君见他们两个自顾自地说话,方容居然替许薇姝赶车,默默走远,谁也没看她,脸色一点点变得雪白,半晌才闭了闭眼,低声道:“回宫。”
旁边的小宫女没敢说话,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自家郡主盯着安王爷十几日,今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出来,还化了妆,画了她年少时经常画的那种妆容,是想和方容商量,让他去求亲,好带着郡主去靖州,但软话都没说出口,反而刻薄话说了一堆,也不知能不能如了郡主的心意。
小宫女以前经常听宫里的姐姐们说,安郡王不在京城那些年,也托人照顾郡主,对她旧情难忘,可今日一见,却并没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情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