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躲在小卖部里的人不说是患难与共吧,总归也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这会儿,沈丽丽突然说出的建议,像是一记闷棍,敲在了谷余欢的头上。而在场的另外几个人,显然也愣住了。
孩子是一条人命没错,可外面这会儿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最开始的一两天,还从门缝里瞅见过从远处跑来的活人被咬到之后也变成了它们的同类。人,都想活着,沈丽丽一语既出,虽然大家没有办法马上赞同她的提议,但是也没有人立刻跳出来反对,一时间屋子里再没人言语。
这几天大家吃住都在一起,连方便都只能在旁边隔开的原本放东西的小仓库里解决,不说能聊开吧,总归亲疏远近这个东西总是能看得出的。除开谷余欢和卖东西的王大妈,另外两男两女是两拨人,都是因为逛园子走到这附近,突然停电了看到王大妈点亮的烛光才过来的。其中沈丽丽和她旁边的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周大强是一拨,另外两个是一对大学生情侣。
势单力薄,放在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件好事。其他人都不说话,谷余欢只能求助地看向这几天待自己还算不错,愿意多分口软乎些的吃食给安安的王大妈。可是……王大妈只是默默地撇开了脸。有些夫妻尚且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只是相处了几天的陌生人。一时的同情心和想要活下去的想法有了对立,前者完败是必然的结局。谷余欢明白。
抱紧了安安,谷余欢打定了要是有人敢来抢孩子就和他拼命的主意。在她看来,若是不让安安活,那么,大家都不必活了。在这一刻,谷余欢是恨的,恨自己没有以一挑十的武功底子,没有沈丽丽拥有异能的好运气,也恨门口那些怪物,生生地把人性自私的一面逼到淋漓尽致。
屋中隐隐僵持,直到周大强做出了一个假设,假设这种吃的怪物只是小范围出现,假设ZF还在努力控制局面,那么现在把孩子丢出去,也算是杀人,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谷余欢应该庆幸,屋子里不是涉世未深的学生,就是上了年纪的大妈,除开那个恶毒的女人,这个武力值不低的男人,还算是个有脑子的。
周大强是个生意人,却是个保守派的生意人。沈丽丽的建议,他不是不动心,但是却更怕真的下手之后,跑出园子,要面临的是法律的制裁。人啊,拥有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对于周大强而言,被怪物咬到固然可怕,可活着出去失去一切,就又更是生不如死了。
“那一大一小,两个都放出去试。”沈丽丽认为周大强的问题很好解决。如果顺利,大家都逃出去,没有伤亡,自是没有关系。如果不顺利,那么谷余欢和安安都死了,也死无对证,还替大家测试了出去的安全性,何乐而不为。
这一回,没有人再出声。
谷余欢也很想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紧扒着橱柜喊:“凭什么让我去!”但是她做不出。事实上,做了也不会有多大改变。凭什么呢,总要有人出去的,别人要不就是双双对对的,要不就是上了年纪阅历丰富的,又凭什么不是自己呢。或许以前姐姐说得对吧,就算自己没有遇到合眼缘的男人,总要选一个先处处看,也免得一拖再拖,最后到老还是一个人,晚景凄凉。那会儿自己还觉得姐姐说得不对,坚持着若是不喜欢,勉强定然是没有幸福的。也许晚景凄不凄凉,以后幸不幸福,谷余欢都没机会知道了,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会儿,仅有自己,也只有自己来面对这个糟糕的局面。
小卖部的食物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就算留下,也只能被饿死,总归,是要出去的。谷余欢心里明白,左右都要搏一搏,倒不如现在顺了他们的意。不是赶出去的,而是自愿走出去的,谷余欢的积极配合,让沈丽丽以外的几个人心里舒坦了不少。于是谷余欢拿了包,在剩下不多的食物里挑挑拣拣地选了些易食的软点心和VC水,牛奶时,其他人都没提出什么异议。沈丽丽自然是觉得要是她们死在外面这些食物就全浪费了,还不如收进自己的空间里呢,不过到底是被周大强拦住了。
很快的,谷余欢背着小半包食物,抱着安安,披了件一次性雨衣,出了小卖部的门。无论是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是谷余欢纵然千小心万留意仍不可避免地发出的踩水声,都没有惊扰到那些仰天呆滞中的怪物。谷余欢在确定了安全距离之后,并未理会后面屋里的人是走还是留,经此一事,就算是孤身一人,她也不会再和他们一起上路。这样的队伍,只要再遇到危险,死的,一定会是自己。
雨下了足足半天,像是上天留给大家的生机。谷余欢也借着这全部丧尸都在发呆的机会,花了几个小时,在雨中跌打滚爬,终于逃出了游乐场。
自那以后,谷余欢便对人抱有百分之二百的警惕疏离感。而在末世的时间越久,见到的事情越多,谷余欢越来越清楚,人性,就是个经不住考验的东西。而她最后相当于是被队里人害死的结局,也证明了这一点。
没想到再和沈丽丽相见,是在这个末世前的休息站边。不,应该说,从游乐园逃脱,辗转到达幸存者基地之后,谷余欢还远远地看到过一次沈丽丽。那次沈丽丽被挺多的人簇拥着上了车,听队长林文忠说,那是个基地里比较强力的狩猎队了,异能人数占了那个队伍里的百分之八十,多半是因为那个姓沈的女孩身上有个空间,便于携带物资。
在那个传闻中的异能队里,谷余欢没看到周大强。
异能这种东西,肯定不是按人品发放的,不然怎么看,都不该存在在沈丽丽的身上。手里的粽子有点沉,谷余欢摇摇头转身准备上车,反正这一次也不会和她有什么交集了。只是刚转身,就听到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沈丽丽的声音:“这个小木牌挺好看嘛。”
小木牌……林文忠说过,几百人的基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出了沈丽丽一个空间系的异能者,很多人都对她有兴趣。而他们队里的人都知道沈丽丽身上有个很宝贝的小木牌,渐渐地就有传言说沈丽丽的异能是来源于那块小木牌,还有人想去偷来看看。谷余欢第一次听闻的时候只觉得好笑,那些传话的莫不是玄幻小说看太多了。可是仔细想想,异能的出现,本身可不就是毫无道理可言么。
谷余欢转过身子,就望见沈丽丽站在旁边一家卖小玩意儿的摊贩旁,手里还拿着一块小木牌在看着。
这块小木牌……是不是就是传闻里的那一个……谷余欢没见过,完全不能确定,这会儿却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摊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