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已经不早了,聂文远径直回到公司,前人所说的寄情于工作恐怕就是对他的生动写照吧,聂氏是大家族,随着年关将近,家中长辈又将对他的终生大事进行新一轮的轰炸,他索性藏在这里讨个清静。
其实也不是那么忙吧,但他将自己埋进工作里,等到发觉月上枝头的时候才惊觉很晚了,转过大班椅,从落地窗前仰望那轮明月,他不免失笑,想起以前孤身在国外的时候,也如这般看着同一轮月色遥望故土,心底愁肠百结,当时他以为这是思乡情切,但是回来后却发现,那种思念叫做相思,让他无法排遣的是,前面还必须加个“单”字。
怅然地叹了口气,他随手拎起外套,熄掉办公室的灯走出去。
日子还得过下去,有很多事他必须得面对的。
经过走廊的时候,他意外地看到楼道拐角的一间房里还亮着灯。
他信步向那星灯火走去,也不免有几分好奇,会是谁能比他这个总裁还敬业。
没走出几步他已发现这是公司的茶水间,这次回来很多事都准备得很匆忙,他没来得及兴建专门的办公大楼,只是在聂氏名下的写字楼里辟了一层作为办公地点,除了几个一直追随他的老臣子,很多员工都是新招的,这间茶水房平时也做为员工休息室,和他的办公室虽然隔得不算远,但他从来没有来过。
推开虚掩的房门,他立刻看到一个女孩子盘腿坐在屋角的沙发上,一边往嘴里塞着泡面,一边盯着墙角的电视。
听到动静,女孩吃惊地抬起头,看清他的样子,正吸吮面条的动作倏地停下来,眼睛鼓得很大,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聂总?”
他认出来,她是新请来的秘书凌静妍,虽然学历一般,可是工作能力还不错,平时在他面前也是唯唯诺诺的,不过两人除了公事,平时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看着她。
凌静妍赶紧将唇边的面条吸进去,将方便面的纸碗搁到茶几上,跳起身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你呢?别说是留下来陪我的!”聂文远到底是脾气温和,所以质问的话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凌厉。
凌静妍迅速将面条咽下去,许是吞得太猛了,憋红脸咳了几声才拍着胸口说道:“当然是啊,总裁都没走,我这做秘书的哪敢下班呢?”
“那总裁还饿着肚子,你这做秘书的怎么能只顾着填饱自己?”聂文远迅速在休息室打量了几眼,不动声色的揭穿她:“还有,我记得这幢大楼是配有保安的,你拿秘书的薪水,难不成连值夜的工作也抢着做?”
凌静妍的眼神也随之落到身边的被褥上,还有满桌的零食,地板上凌乱的食品袋……尴尬的笑笑说道:“明天上班之前,我会清理得一干二净,保证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所以我们都被你骗了?”聂文远挺直腰,公事公办的问道:“你以公司为家的行为有多久了?我是否要考虑颁给你一个最佳员工奖呢?”
“嘿……那倒不用,我是因为房东临时收房,一时没有找到新地方住才这样的,也就这么几天,我保证,一找到新家就会搬走的。”
聂文远嗯了一声,也没心情过问她的私事,瞧了眼一地狼藉说道:“那好,给你三天时间办妥此事,还有,临睡前把这里整理好,我不想公司里出现老鼠小强之类的异物。”
“我会的!”凌静妍忙不迭的点头。
聂文远准备转身的时候,凌静妍突然叫住他:“聂总!你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在公司也借住了几天了,要不请你吃顿饭,就当是交房租?”
“不必了!”聂文远无语的瞧着她,如果刚才对她还没什么想法,现在就有些把她当成想借故约会老板的女职员了,也不留什么情面的说道:“有空就多留心一下找房子的事,公司不是宾馆,你一个女孩子这样住在里面也不太合适,晚上把门锁牢,我不希望出现什么影响公司形象的事!”
凌静妍面色变了变,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聂文远也懒得再看她,转身向出口走去。
凌静妍从休息间里探出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慢慢隐进黑暗才关紧门,咬牙带上小锁嘀咕道:“哼!拽什么拽?本小姐心情好才约你吃饭,你还真把自己当大爷啊!”
——花卷儿——
卓彦非出院这天,正是中国的小年,其实按医生的想法,他还需要在医院多住几天,不过病人坚持回家过年,医生也只得批准,只是临行前咛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钟爱唯都老老实实地听在心里,还啰嗦地问了好久,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回大院的路上,钟爱唯低着头在手中的采访本上写着什么,卓彦非凑上前瞥了眼问道:“写什么呢?”
“不给你看!”她慌忙把本子藏到背后,瞪起眼说道:“医生说了要你好好休息,你不老老实实坐着,乱动什么?”
“为夫只是腿还伤着,好象其它的地方都恢复得很好吧?”卓彦非感慨地摸摸腿说道:“有必要草木皆兵吗?”
“当然,医生的口谕我都记下来了,回去后也象你以前对付我一样,一条条列下来贴到墙上,看你敢不敢违反!”钟爱唯得意地扬扬手中的记录本,看样子对这个来之不易的报复机会相当重视。
卓彦非的表情果然很郁闷,摇摇头笑道:“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嘿……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她把记录本收起来,瞅了眼正充当车夫的邝旭峰,正襟危坐道:“回去还有大半个钟头呢,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夫人肯把肩膀借给我吗?”卓彦非向她挪过来。
“老表,我的肩膀坚实多了,要不要借给你?”背着两人的某邝终于忍不住讽刺了一句,然后传来某男不愠不火的声音:“专心开车!”
邝旭峰摇着头,从背影都可以看出他的鄙夷。
卓彦非将钟爱唯扯到臂弯里,老实地坐了一会问道:“阿峰,今晚你带谁出场?”
“我能选吗,还不是婷婷!”
“阿峰,你和婷婷是来真的?”钟爱唯忍不住插嘴问道,女人对于八卦的追求是无止境的,这个问题她也是憋了好久才找机会问出来,问完后邝旭峰还没回答,卓彦非却咳了一声,将她往怀中拉了拉问道:“夫人,你好象对这很有兴趣?”
“呵……我只是好奇问问……”被他这一打岔,钟爱唯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了,而且邝旭峰也没打算回答的样子,几人闲扯了几句,然后都没再谈这个话题。
走了不久,钟爱唯有些奇怪的问:“去哪啊?不是回大院吗?”
“嗯,先去个地方……”卓彦非淡淡说道:“去完了再回去。”
“医生吩咐你要静养,一出院你就乱跑?”
他轻笑:“只一会,我会爱惜自己的……管家婆!”
钟爱唯睨了眼前面的车夫,唯恐他又嘲笑自己打情骂俏,气鼓鼓地噘起嘴,赌气把头扭向窗外。
路虎穿行在繁华的街头,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得雅致,当车终于停在一幢被白色围墙圈起来的花园洋房面前时,钟爱唯奇怪地扭头瞧了他一眼。
带着伤也顾不上回家就是为了来这?这里住的什么大人物?
卓彦非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递到她面前说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份礼物应该早就送给你了,打开来看看?”
看清面前的小盒子,钟爱唯有些错愕,因为盒子脏兮兮的,还有些变形,上面褐红的污渍越看越象是血。
“这个……”她隐隐猜到些什么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都呆在医院吗?”
“是啊,所以在出事那天就应该给你了!”
卓彦非兀自打开盒盖,然后一串钥匙呈现在她面前。
“不试试吗?”他用眼色示意她。
钟爱唯懵懂地拎起钥匙,试着按下其中遥控器的一个按键,大栅栏门便缓缓向两边打开,一幢气势恢宏的建筑远远出现在视野里。
她张大嘴,盯着这幢如童话园林般的建筑,有几秒停止了思考,然后才傻傻地问:“这是哪?”
“我们的家!”随着他笃定的语气,路虎缓缓驰进大门,大道两边是成片的草坪,即使是冬天也绿油油的,蓬勃得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钟爱唯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开的玩笑:生一大堆孩子,然后让他们在草坪上踢足球,这个场地,足够了。
在她震惊间,越野车穿过成列的树木,停到白色建筑前,房子的风格很象她之前在某偶像剧中看到过的那种,唯美梦幻,晕着浓浓的温馨,她记得当时曾憧憬过:如果有一天我们能住在这种房子里,象童话故事的结尾那样: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的生活下去,那该多浪漫啊……
当时,他曾不经意地取笑过她,说童话都是骗小女孩的,生活的真相还不是公主嫁给王子,然后庸俗地生老病死,在柴米油盐中熬成黄脸婆,美人鱼则孤独地变成了泡沫,你看,事实总是比故事残忍得多!
可是,她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把这故事变成现实——
“这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她惊讶地差点说不出话来,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只用几个月的时间兴建这样一幢豪宅吧?
后来她才知道,这块地皮是他很久之前就买下的,当时他很喜欢这里的环境,觉得以后如果能和心爱的人往在这里,营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会很完美,在遇到她后加速了工期,直到近期才正式完工。
“不想进去看看吗?”卓彦非推开车门,邝旭峰早已跳下来,替他支起轮椅,钟爱唯也恍然大悟地跟过去,扶他在轮椅上坐好,然后推起他。
见状,邝旭峰识相地退回车中,眯起眼瞅向围墙外——没错,他们以后将会是邻居,他也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女主人见到属于他们的家时会是何种表情,想必很好看……这样想着,他也浅浅地勾动唇角。
用手中的钥匙打开门,钟爱唯将卓彦非推进豪宅,站在堪比宴客厅的客厅里,她喃喃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这么大,光做清洁就得一整天吧?”
“嗯,看你以后还怎么偷懒!”
“卓少,你是否该给我个解释?”她嘟着嘴瞧着他,眼前的情形就象那些神怪故事中突然变出的华府一般,惊叹过后便是惊吓。
卓彦非笑了笑说道:“不想上楼看一下吗?”
“不必了!”她四下打量了几眼,的确很想马上去参观,可想到他的伤势,摇头说道:“我想为将来留点惊喜……那我们现在的家怎么办?你真打算搬到这?”
“你不想吗?”他在轮椅上瞧着她说道:“你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布置这里,亲手营造它,等我们的宝宝出生后,应该就可以搬进来了!”
“可是只我们几个人住,是否太奢侈了?而且不觉得太大太空旷了?”
“嫌大就多住些人,我也不反对你多添几个宝宝填满它!”他微眯起眼睑,似乎神往的说道:“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孩子们一个个出生、陪着他们成长、看他们成家立业,等到变成一个大家庭的时候,你也许就会嫌它挤了!”
她有些愣神,实话说,他的描述很有煽动力,想象着他们从一对平凡的小夫妻,慢慢变成儿孙满堂,脑海中蓦地就滑过那句歌词:我觉得最浪漫的事,就是陪你一起慢慢变老……
忽然的,一些虚幻的诺言变得很实际,她眼中的这幢梦幻花园,也有种说不出的温馨甜蜜。
——花卷儿——
见到被推在轮椅中的卓彦非,老爷子是又气又急,生气是因为他受伤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提前通知他,急当然还是担心他的伤势,众人劝了好久才把他的情绪安抚下来。
虽然只是小年夜,但年味已经有些浓了,下午的时候,卓家成员陆续赶回大院,一家人坐在一起,男的聚在一起谈时事,女的聊八卦,气氛温馨而融洽。
婷婷进屋的时候,众人正围在一起包饺子,都不是专业水平,丰俭由人,就是图份热闹。
“你们包饺子吗?我来帮忙!”她自来熟地向众人称呼了一圈,然后径自坐下来,还很凑巧地坐到卓亚兰旁边。
邝旭峰也当仁不让将本来坐到她另一侧的卓亦可挤走,然后贴到她旁边坐下。
卓亚兰淡漠地瞧了两人一眼,也没说话,低头往饺子皮里放着馅。
“阿姨,你的饺子包得好好啊……”婷婷主动搭讪:“能教教我吗?”
“你想学就在一边看着,我一向不爱教人!”卓亚兰不痛不痒地答着,睨了眼邝旭峰说道:“现成的老师在旁边,你怎么不去问他?”
“旭哥也会包饺子?”婷婷难以置信地叫了句,在她心目中,连她自己都不会这么复杂的手艺,很难想象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爷们居然会。
“他还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呢,以后相处久了你会发现的!”卓亚兰淡淡说道,手指捻动又包好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
邝旭峰却听出味来,相处久?难道她的意思是认可他们在一起?
不行,他一定要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萌芽中。
果断地捅了捅婷婷他说道:“难得有机会,多象我妈学学!”
“哦!”婷婷会意地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块饺子皮说道:“阿姨,承教了!”
卓亚兰懒得理她,不过眼角的余光还是瞥见她往饺子皮里塞了一大坨肉馅,然后用力一捏,破了!
她锲而不舍地又拿出一块,这次只填了一小块肉馅,然后包了半天总觉得不满意,不小心一拉,还是破掉!
然后地,在她手中陆续毁掉不少饺子皮,邝旭峰也“好心”教她包了几个,不过同样失败得很惨,看着面前的肉馅一点点减少,卓亚兰不悦地扭头说道:“不用你们帮忙了,阿峰,带婷婷一边去。”
“阿姨,是不是嫌我包得不好啊?我是真的很用心在学,再让我包几个好不好?”婷婷诚恳地哀求。
旁人自然都看到他们发生的这一幕,不过碍于是他们的家事,所以没人敢说什么。
卓亚兰看她一眼:“好!难得你有这么心意,就在这慢慢学着,阿峰,跟我到厨房来帮忙。”
闻言,邝旭峰懒洋洋地站起身,无言地拍了拍婷婷的肩膀,然后跟去厨房。
他觉得西太后是要向她摊牌了,他似乎听到胜利的凯歌,不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样说——
“我找人调查过婷婷了,你说得很对,她虽然大而化之的,长得也很一般,但人品不坏,而且也曾是军人……”卓亚兰淡淡宣布她的决定:“这次妈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不过我有个要求,既然你选好了就赶紧定下来,如果你怕组织上的审查不好过,妈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你真的决定了?不反对婷婷?”邝旭峰的表情虽然看不出很大的异常,但心底却象塞进一堆黄莲般苦不堪言。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以为妈真有那么?”卓亚兰结案陈词的说道:“既然认定了婷婷,就对她好一点,不要在外面搞三捻七,做一些违反军规的事,妈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今天过年,彦非又出院,要不你就留婷婷在这住一晚,图个热闹!”
“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那你也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婷婷一声,让她开心一下,别再在那折腾饺子皮了!”远远看着桌旁那个平凡的身影,卓亚兰无奈地摇头。
邝旭峰苦笑,心想如果让她知道这个消息,今晚谁都别想吃上饺子。
看着自己儿子走到桌旁拉起那个捣乱的女人,卓亚兰眼底滑过几分得意,她是查过婷婷不假,所以让她发现婷婷在某些取向方面的另类,在明白儿子的意图之后,她自然想到了对付的办法。
这也不怪邝旭峰百密一疏,他总得向小薇解释嘛,在强势母亲和老婆大人的夹缝下求生存的男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一幕,正在卧室里补眠的钟爱唯是无幸看到的,用完午饭后不久,他就被卓彦非以扶他上楼休息的名义骗到了卧室,然后又美其名曰陪他午睡,拉着她一起躺到了床上。
这段时间还真是累到了,所以躺回舒服的大床,赖在熟悉的怀抱里,她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几小时后了,房间的阳光已经黯淡下来,她估摸着时间已经是五六点钟,身边的男人也不知睡过没有,睁着双比星光更闪耀的黑眸瞧着她,眸底的笑意几乎让她沉溺进去。
她往那怀里钻了钻,勾着他的劲腰谴责道:“诶,我又睡过头了,你又不叫我!”
“好容易睡个好觉,叫你干什么?”他难得的没有嘲笑她,也搂住她问道:“还睡么?”
“不了,起床吧,你爸他们应该也都来了,该下去了……”
“不急,你现在是咱家的国宝,谁都得让你三分!”他的手抚到她的小腹上,轻轻转着圈问道:“我也正好和宝宝多聊聊,很多天都没跟他好好说话了。”
“昨天你不是还贴在肚子上狠他,要他乖乖吃饭吗?”钟爱唯好心提醒。
“可是他没听啊,不是还让你都吐了?”提起这事,卓彦非有些郁闷地说道:“这么小就不听话,出来为夫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这不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我看儿子都是跟你学的,你也不用再跟他说什么了,先管好自己吧!”
“哼,你最好希望生下来的是个女儿,要是个臭小子,为夫一定要把他的小屁股打开花。”
“坏蛋,宝宝还没生出来呢,你就想着实行家暴,哪有这样当爸的。”钟爱唯嗔怪地扯了一下他的胳膊。
卓彦非却就势俯下脸,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小腹,然后在上面亲了一下,仿佛可以隔着肚皮看见里面的小生命似的,喃喃说了一大堆勉励的话。
钟爱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他现在这个样子完全象个心智不全的大小孩,如果让人知道那个英明神武不可方物的卓某人关上门是这副德行,不知会作何感想?
说完话,卓彦非又把耳朵贴到小腹上听了一会,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宝宝回答我了,他答应以后不会再调皮,还让妈妈也乖一点,多喂他好吃的。”
“骗人,这明明是你的口气嘛!”钟爱唯笑着扯住他:“起来吧,别碰到伤口。”
“为夫已经全好了!”
“怎么可能?伤得那么重……”
卓彦非替她掖好衣角,抬起脸说道:“夫人是想亲自检验一下?”
他有意无意地加重检验两字的发音,很明显是另有所图,不过钟爱唯想起前几日看护士给他换药时身上长长的伤口,没有顺着他的思路接下去,而是伸手在他胸前探了几下说道:“这么长的刀口,肯定会留疤的吧?”
“夫人是嫌弃吗?”他故意问,抓起她的手掌说道:“怎么办,以后为夫身上都是伤痕,没那么好看了……”
“那不更好?看你还怎么当暴露狂!”
“还是要当,但是只给你一个人看!”他看着她,语气意味深长。
她窒了窒,总算听出他的潜台词,脸色微红的拍了他一把:“难不成你以前还打算给很多人看呀?你这暴露狂,色胚!”
他轻哼一声,她也立刻想起来他身上还贴着纱布呢,赶紧扑过去说道:“呀,打疼了么,我看看!”
“夫人你想看就直说嘛,为夫肯定会满足你的,犯得着用这种方法吗?”他哼哼着,摸了摸胸口皱起眉,好象真的很痛苦似的。
钟爱唯手忙脚乱地扯开他胸前的衣襟,把小脸凑过去瞧着,覆着纱布的伤口也看不出什么,不过看他还是苦着脸,心慌地说道:“我帮你吹吹。”
她俯着头没看到,卓彦非一脸笑意地瞧着她,她的表情很心疼,她的动作很温柔,随着她唇角的动作,整个身体微微前倾,宽大的睡袍便向外荡开来,露出大片春光,向上嘟起的小嘴象涂了一层蜜,散发着动人的光泽,更似发着无声的邀请。
然后,心无旁骛的她便蓦然感觉有样温暖的东西覆上自己的唇,柔柔的,软软的,温情地舔舐着她,眼前也出现一双深眸,比夜色更亮的眼底,眸光如星光般柔和,让她情不自禁闭上眼,微微颤抖着迎上去。
两人滚落在床头,他的手覆住她,手掌过处引起阵阵战栗,某种久违的激情也似乎在这只手的牵引下慢慢萌发,愈演愈烈,让两人的喘息都变得炙热。
“老公……”她轻轻唤着,微敛的双眸如春水氤氲,圈圈涟漪淹没得他如痴如醉。
他轻喘着,唇角加重力度地吻过她的眉角、脸颊、锁骨、颈项……残存的理智让他始终不敢更加深入,在探到她的胸口时又缩回来,攫住她的樱唇,大力啃噬,象是要把这满腔的都从舌底宣泄出来,一遍遍地吻着她,蹂躏着她的唇瓣,吸吮着她的舌尖,搅动着她的气息,一次次压榨干她肺内的空气,又一次次把她从窒息的边缘拉回来。
等到她终于神智恍惚地从他唇底逃出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他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胸口剧烈起伏着,这一闹,伤口也扯动得厉害,呼吸间传来的痛楚让他暂时抵抗住身体某处剧烈的爆发感,拧着眉心好一会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苦笑,果然,没老婆伤心,有老婆伤身啊。
“没吓到你吧?”他伸臂搂住她,蹭着她的额角,轻轻吻着。
她不满的嗯嗯着,不是因为被他突如其来的激情所吓到,而是也被他撩拨得有些气息不宁,尽量避开他的伤口缩在他怀里,聆听着他的心跳从激烈转为平和,才慢慢缓解心底那份淡淡的失落。
两人互相依偎着,都不想打破这份异样的宁静,直到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钟爱唯小心推推他:“我去开门。”
卓彦非却懒懒叫道:“谁啊?”
“大哥,可以下去吃饭了。”邓欣可在外面叫道,许是有人管着,态度相当规矩。
“知道了!”卓彦非也扬声答了一句,然后才把钟爱唯拉起来说道:“走吧,还得麻烦夫人扶我下楼。”
“非常乐意……”她也笑着,起身穿好衣服,然后从门后拿过他的拐杖递过去:“荣幸之至!”
“夫人的意思,是想一直这样伺候我么?”
“想得美,你要不赶紧好起来,我就带着宝宝另挑高枝!”
“你这小身板,再高了爬得上去吗?要不要为夫帮你一把?”
“不用,你顾好自己吧!”
在楼梯拐角处,两人还不忘斗嘴,然后相视一笑,互相搀扶着走下去。
有人赶紧过来扶住他,一起到餐桌上坐好。
一餐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席间谈论的话题多半是围绕他们两人的,年味的喜庆也冲淡了他受伤的阴影。
饭后,卓彦非特意蹭到卓亚兰旁边,挨着她坐下来。
“姑姑,听阿峰说你答应他和婷婷的事了,估计他不久也会成亲了,恭喜哦!”
“你小子就别替他打马虎眼了,说吧,是不是又想为他求情?”看到婷婷和自己的宝贝女儿凑在一起,卓亚兰不爽地皱起眉。
“姑姑真是英明,怪不得阿峰总说他最崇拜的就是您,以后讨老婆,也一定会照着您的模子找!”卓彦非打出亲情牌,他想卓亚兰也应该明白,如果邝旭峰真的横下心要娶沈佳薇,她这个做妈的也反对不了,只是顾念着他们母子情深,不想让她生气而已。
对于五六岁就失去亲生父亲的邝旭峰而言,更加懂得亲恩的可贵,军营长大的他,也比寻常孩子多了几分孝义和责任感,虽然表面看上去,他和卓亚兰这对母子总是吵吵闹闹的,但卓彦非却知道他们母子的感情有多深厚,正因为如此,卓亚兰才会那么在意他的亲事,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她比谁都希望儿子能求得一段好姻缘,所以才会吹毛求疵。
“你再怎么为他说好话,我也不会同意他和那个小明星在一起!”卓亚兰直言不讳的说道:“他真的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居然串通外人合伙骗我,我再有能耐也教不出这样的儿子吧,我认输,他现在心里眼底都是那个女人,哪会有我这个妈的容身之地?我也不是一定要拦着他,只怕他这个媳妇太精明,娶进来后会家无宁日!”
“其实不怪他们,这点子是我想出来的!”卓彦非把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一副虚心认错的表情说道:“姑姑,我是好心办坏事,不想看到你和阿峰这样闹下去,其实我知道,你是很疼阿峰的,他难得认定一个女人,你怎么会为难他呢?不如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坡算了,一家人痛痛快快过个年不好么?”
“不行,为什么让我先下坡?媳妇还没娶进门就让我低头,以后还有我这个当妈的位置吗?”卓亚兰的表情很不高兴。
卓彦非还是春风化雨般微笑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估计指的就是他这种人吧,在欢声笑语的客厅里,两人的私语并不惹人注意。
“姑姑,您是在意您的威信,还是更在意阿峰的幸福呢?我想,您应该比我更了解阿峰吧,你应该相信他的眼光,更相信他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见异思迁的人吧?是啊,也许有一天他会迫于您的威严,随便找个女人娶了,但是那样,您就真的觉得好吗?”
“我会害他吗?就算是我作主替他找的媳妇,也一定是人品样貌家世都上乘的,不见得就比不上那个小明星!而且,我们这个圈子本来就讲究门当户对,那么多家族联姻的,也不一样过得挺好?”
“人家过得好,不见得阿峰就会好啊,您那么疼他,敢用他一生的幸福去赌吗?而且他的婚事都已经批下来了,你让他临时反悔,对他的前途也很不利吧?”
卓家是个讲求民主的家庭,比起那些家规森严的豪门大户,更注重成员之间的平等教育和素质培养,所以相较于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卓家成员尤为独立和优秀,卓彦非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卓亚兰也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这些问题她不是没考虑过,只是相较于她的不满,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想了想她反驳道:“如果他在意他的前途,就不应该瞒着我们娶那个小明星,她的身份背景,本来就不该和我们家扯上关系!”
“人家政审都过关了,您还觉得她配不上吗?”卓彦非笑:“想不到姑姑您的门第之念还挺严重的,组织上都替您把好关了,您要再反对,就是质疑组织的决定了!”
“你小子别想激我!从小到大你就是他的狗头军师,两人狼狈为奸,没少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话虽如此,卓亚兰也笑了,眼神一瞥,看到婷婷正扯着邓欣可咬耳朵,头挨头的,忍不住一拍沙发就准备冲过去:“这丫头……”
卓彦非拉住她:“姑姑,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有事……”她心急火燎地说了几句,唯恐迟一步去阻止,那个婷婷就带坏了她的宝贝女儿。
此时此刻她才深深体会到,姑息养奸是个多么大的错!
邝旭峰不动声色地填到她刚才的空位上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卓彦非笑笑,同情地拍拍他:“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花卷儿——
这天,聂文远从公司出来,穿过走廊的时候,下意识绕到茶水间,推开门,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几天在公司里,他和凌静妍都没有提及那晚的事,而且她似乎也很快就从公司搬了出去,后来几天他晚归的时候,都没有见到她逗留在休息室。
他本来就不是个喜欢打听下属的上司,何况还是个女职员,所以虽然后来他很随意地调出她的入职简历看了一下,也没有多问什么。
今晚是受了岑笑淇的邀请去岑家吃年饭的,两家是世交,从小为了热闹,两家就常常聚在一起过年,后来钟爱唯搬出去后,每逢过年岑正然都会请他劝小唯回家团聚,一来是小唯还会卖他这个远哥几分面子,二来也是多个伴比较没有那么尴尬,慢慢地去岑家过年就变成了习惯,虽然明知今年钟爱唯身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他却下意识地答应了岑笑淇的邀请。
驱车前往岑家的路上,他还是有了几分犹豫,正准备将车泊在路旁,通知岑笑淇他今晚不会去的时候,看到人行道的花坛后面,几个男人正虎视眈眈地围着一个女孩子。
冬天的傍晚,路人不是赶回去过年,就是尽早回到自己温暖的小窝,所以这样一幕恃强凌弱的场景也没有英雄挺身而出,他冷漠地瞧了一会,看到那几个男人上前抓住女人的胳膊,女人大声尖叫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站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他沉着脸立到几个男人面前,声音不大,却凝着几分威势。
他的心情本来也很郁闷好不好,就算性子再温和,也不可能会对着这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和颜悦色的。
女孩子却象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叫起来:“聂总,救救我,他们想抓我!”
她居然是凌静妍,到底是相识一场,否则聂文远也不会这么冒昧的出头了。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请她回去吃个饭,决不会伤害她,麻烦你让开!”见他们似乎相识,其中一个看上去象头目的黑衣男彬彬有礼的说道,举止并不象外表那样粗鲁。
“我不认识他们,千万别让他们把我抓走!”凌静妍又叫起来,还想挣脱禁锢向他靠拢。
“听到没有?她似乎不想跟你们走!”他毫不退让地说道。
“如果我是你,就会少管闲事!”黑衣人头目居然笑了笑,然后其他几人一起向他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