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
舒服酱咽了口口水，坑下头，有些心虚。
不管怎么样，曾艳芳为从小养育他的叔叔挽回了巨额损失，说是恩人都不为过——但不知为何，舒服酱觉得这女人好像上辈子就跟自己有恩怨似的，当个“撸黑”才是自己应有的宿命。
如今碰到正主，难免惶惶不安。
“我要吃这个……哦不，还是这个吧。”
冯馨朵伸长脖子，蹙着眉东挑西捡，陷入了重大的抉择困难中。
“不对，反正她不认得我……”
舒服酱暗中给自己打气，恶狠狠地下了决定：“要做个合格的黑粉！曾艳芳不管点什么，价格统统翻一倍！哦不对，两倍！”
他为了维持生计，在各种证件没办理好之前就趁着夜色悄悄摸出来摆摊，不敢去繁华地段，只能在杳无人烟的地方转悠，生意自然冷清，赚的钱还不如搬砖。
如今，肥羊送上门，当然要狠狠宰一笔。
可惜，舒服酱浑然不知，自己才是被宰的那个。
“小鞠啊，你看新闻了没。”
曾艳芳歪着脑袋想了想，嘴角扬起一丝坏笑，转头道：“最近颁布了新的条令，严打那些污染环境的路边摊耶……尤其是无证经营的，逮到就判刑……”
舒服酱手一抖，额头冷汗直冒。
“哈？”
鞠飞霜一愣，发现曾艳芳坏坏的眼神，若有所悟，顺着道：“唔……听说最少关一年？”
这下，舒服酱全身都在发颤。
“你怎么了？看起来不舒服？”
曾艳芳很“关切”地对舒服酱道。
“没，没有。”
舒服酱擦了把汗，强装镇定，但说话都打哆嗦。
“哦……城管来了！”
曾艳芳忽然一声惊叫。
舒服酱丢下油炸车，拔腿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夜幕里。
“哎呀妈呀，这人也太好骗了吧……”
冯馨朵发愣，然后很快回过神来：“不是，这样耍人家不太好吧……”
“这人我认得，之前一直黑我的。”
曾艳芳眉飞色舞地解释着，只觉得神清气爽。
本来只是随意吓吓他，效果这么好，看来这厮真的是无证经营。
上辈子黑我的债就不收了……但这辈子，那些黑粉，曾艳芳要慢慢教他们做人，一个都跑不了。
“哦，那活该……”
冯馨朵忽然小脸一僵，委屈道：“可我还想吃东西呢……卟卟。”
“没事儿，我们自己弄！”
曾艳芳拍拍胸脯：“当吃自助餐了！”
“好啊好啊！”
小鞠顿时来了兴致，鼓掌雀跃。
“等等，那人被吓跑了，肯定是无证经营。”
陆玲皱眉道：“东西不干净怎么办？不会是地沟油吧。”
“唔……不会。”
曾艳芳想了想：“那家伙虽然缺德，但还有点人性。”
在印象中，舒服酱虽然孜孜不倦地黑自己，但一直没干超出底线的事，最丧心病狂的、真正毁了自己前程的那些举报、造谣都没参与，跟“N鸡儿”之类真正的疯子比起来，还算温良无害的。
冯馨朵一声不吭，神情专注地把一串串食材丢进油锅里，仿佛一个正在搭积木的孩子，大眼都在放光。
“冯馨朵！看你幼稚的奥……”
陆玲翻着白眼吐槽，手上却不禁拿起几串五花肉，眉飞色舞丢进油锅里。
“哎呀大哥！不是你这么炸的！”
小鞠用力拍了大哥一下，用长竹签小心翼翼地把五花肉分开。
几分钟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烩出锅，五花肉、金针菇、韭菜等搅成一团，滋滋冒油。冯馨朵细细地撒上一层孜然辣椒、刷上酱料后，更是喷香扑鼻，只是卖相不太好。
“哎呀妈呀，这玩意儿能吃吗……”
冯馨朵面色纠结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纠结良久，还是用筷子挑起一小挫，吹了吹，如同试毒般送进嘴里，粉嫩小脸皱得如同花苞，一双大眼眯成了缝。
下一秒，鲜花绽放，曾艳芳分明看到了两颗星星。
“呜呜呜！”
冯馨朵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又挑起一大块油炸杂烩。
“冯馨朵你别吃完了！给我留点。”
陆玲一边大喊，一边笑逐颜开地又抓了一把金针菇丢进锅里。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幼稚！自己玩的最欢！”
鞠飞霜嘟嘴：“我要吃鱿鱼须。”
曾艳芳静静看着她们笑闹成一团的样子，暖融融的热流在胸口徜徉，几乎要将心脏化开。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啊。
上一世，随着名气不断提升，工作也随之繁重。“恩兔”这些能够独挡一面的top，被分隔在天南地北，往往数月都聚不了一次。
时光流逝，熟悉的队友一个个毕业。剩下成员们被离别眼泪洗刷过的笑容也愈发得体、礼貌起来，如同厚厚的盔甲，包裹住冷却的内心……
尤其是小鞠，作为ace，挑着最重的担子，承受着最庞大黑粉的攻击……虽然越来越成熟，气场越来越强大，但隔阂也逐渐拉开……就连曾艳芳，也无法如同最初那样，肆无忌惮揉揉小鞠的脸，再狠狠亲她一口，最后在小鞠羞愤的粉拳下求饶……
就连形影不离、能给带给人无限美好遐想的“马鹿夫妇”，也在陆玲含恨毕业后，成了一个禁忌词汇……
就算重生后，沉重的担子也时时刻刻压在肩上‘与五期生们相处得再温馨，曾艳芳也多是充当“长辈”的角色，温柔照料，不似跟这些昔日的“老菜皮”们聚在一起，能够肆无忌惮彻底放松。
“哎呀，大哥！”
小鞠娇蛮的声音将曾艳芳的思绪拉回现实：“你炸的鱿鱼都焦掉了！”
“我来帮你。”
曾艳芳上前，撸起袖子挤开玩得不亦乐乎的陆玲。
“我会搞的，这是失误……让我来嘛。”
陆玲难得露出小女人的一面，跟曾艳芳撒娇，被鞠飞霜狠狠拉开。
……
四个女孩完全不顾形象和路人的眼光，在月色下边闹边笑边玩边吃。
什么减肥、矜持、偶像包袱……统统被抛在脑后。
陆婷甚至找便利店买来一打啤酒，一番连哄带骗无果后，凶神恶煞地勾住冯馨朵脖子，给她灌了一口。
只一口，冯馨朵就满脸红扑扑，连白嫩的脖颈都浮上一层绯色。
直到夜色深沉如墨，路上再没有一个行人的时候，曾艳芳才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块年糕，拍了拍有些胀痛的肚子。
另几个女孩食量太小了，陆玲又如同脱缰野马，拼命往锅里炸东西。
刚吃了一顿火锅的曾艳芳，胃口再好，也有些吃不消。
用一次性塑料桌布把油炸食品推车遮住，推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再回来，只见到三个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跌倒的身影。
陆玲硬拉着自己拼酒，结果才喝了一罐多，就神魂颠倒了……朵朵小鞠很艰难地扶着她，但力气太小，三个人随时要跌掉的样子……
“天呐，饶了我吧。”
曾艳芳发出无奈的抱怨，扬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快步上前，一把搀住陆婷，回家。
……
马鹿二人住同一间宿舍，曾艳芳刚把陆婷撂在床上，冯馨朵也倒了上去。
“朵朵才喝一口就醉了……”
小鞠无奈长叹，曾艳芳只是轻笑。
两人废了很大劲，才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陆婷、冯馨朵的鞋子外衣脱了，扶正，盖好被子，蹑手蹑脚退出房间。
曾艳芳把小鞠也送到宿舍门口。小鞠的宿舍是单间，没有室友。
“要不你今晚睡我这儿呗？”
鞠飞霜给曾艳芳倒了杯水，猛不丁冒出这句话。
小鞠今晚喝了酒……跟她睡会不会酒后……
曾艳芳在心中挣扎了0.1秒，然后果断点头：
“好啊。”
“我只是客气一下……”
鞠飞霜却是“怂”了。
“别客气！”
曾艳芳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哐一声锁上了门，嘿嘿笑着逼近往墙角蜷缩的鞠飞霜……
……
楼下，曾艳芳的宿舍里。
夜已深，於佳蕊还没睡，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眉头紧锁。
屏幕上是曾艳芳发来的短信：
“我今晚不回来了，你早点睡，晚安”
莫名忧心忡忡的小公主没有注意到，床头的玻璃花瓶内，一朵奇怪七色花儿猛然颤栗了下，好像嗅到了腥味的猫儿。
……
舒服酱蜷缩在出租屋的凉席上，失魂落魄。
工作辞了……小食车没了……女神不回消息……曾艳芳要起飞了……
忽然，手机一震，贴吧收到了一条私信。
点开，是一个id为“我是撸推”的帐号发来的。
发来的是一个地址，和一张油炸里脊的照片。
舒服酱惊坐而起，往那个地址狂奔而去。
夜色如墨，舒服酱一路跌倒好几次，鞋都掉了一只，但他总算在那个地址找到了自己的推车。
他掀开桌布，看着少了一大半的食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忽然，舒服酱几步上前，用有些颤抖的手，拿起了放在油炸推车上几张鲜红鲜红的纸币。这抵得上他以往一个星期的工资，也足以让他撑过这几天的难关。
他愣愣出神良久，然后疯了般从身上摸出手机，点开“我是撸推”的账户资料和发帖记录。
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