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雾气正浓,那蛮人们就嘶吼着,开始准备展开新一轮攻势。
李必骑着高头大马,在左右大盾护佑之下,行至城下三十多丈开外,高声向守城将士喊话:“城上的将士们听好了,本王敬尔等都是汉子!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也不忍尔等勇士们,白白坏了性命!
守城那文士,如若投奔本王,本王便封汝为‘巴国公’;其余人等,尽皆封赏,汝意如何?
本王军威正盛,岂是汝等数百军士可抗衡耶?不如降了本王,共享荣华,何必替那贪腐无度、昏聩无能的刺史刘焉卖命乎?”
文呈探出头去回道:“李亡也,别在这里浪费口水了,快快回家去罢;你婆娘叫你回家吃饭了!”
引得跌坐在城墙上的守军们,一阵大笑…
军心可用!
伍良在一旁低声说道:“二叔,要不要射杀此獠?”
这个时期的强弩硬弓,射程达八十丈(200米),有效射程也可达五十丈(约120米);如果是制作精良的“长弓”配以长箭,优秀的神射手,射个一百五十丈(360米)也是做得到的;
守城将士们,若是对着喊话的李必,来一招“百箭攒射”的话,将他射杀当场,也是有那个可能性存在。
虽然李必被一左一右两面大盾遮蔽,但事发突然之下,从缝隙处钻入的利箭,也不是不可能给他一个透心凉。
文呈跌坐回箭剁后面,摇摇头:“跳梁小丑耳,不值得坏了规矩;‘叫阵’,多好的打架习惯呐,值得鼓励!
哪天遇到绝世悍将,一阵乱箭射杀了便是了,用不着跟他废话…
此獠前来喊话,说明蛮人也有点扛不住了;昨日激战一天,蛮人死伤恐怕不会低于七八百了罢?”
陈相点点头:“昨夜我沿着城墙,隔三差五地丢下火把,粗略地数了数。
战死于城墙之下的蛮人,定然超过四百;受伤者众,估计不会低于八百;昨日先前雾气浓,估算不出蛮人有多少兵马;
及至后来战事一起,蛮人是分梯次前来攻城,远处的也看不清楚,故此我也估算不出来,蛮人到底有多少兵马。
不过,仅仅激战一日,便损兵折将上千;任是那蛮人众多,恐怕也得肉疼。”
~~~~~
文呈叹口气:
“唉,我们又何尝不肉疼呢?一百多人战死城头、三百多伤者;陈相你去帮着轻伤将士、隶奴们好好包扎一下,今日又将是一番苦战。
伍良去让人,将藏兵洞里那东西搬出来晒晒,别受潮了。”
守护在文呈一旁、负责文呈安全的几名军士,齐声劝解道:“大人不必气恼,昨日我方交战死伤之人,以徒附隶奴、护院伙计居多;这些人立功心切,轻忽了防护自身安全;今日再战,必定懂事了许多,伤亡定会减少。”
此时,军士来报:张吉等人求见;等到张吉五人上得城墙;
文呈苦笑一声:“巴巴地赶回来送死,诸位兄弟又是何苦来哉!王游徼那边,情况如何?”
张吉对文呈一礼,回禀道:“王游徼大人已经领兵北上,说让小人转告文大人,他晓得了,要文大人小心些;他自有办法甩开蛮人。”
文呈点点头,正待说话,忽有军士低声惊呼:“大人,那蛮人搬来床弩了!”
文呈大吃一惊,赶紧翻身从箭剁中窥看,只见那蛮人用牛车,拉来数架巨型床弩!
重武器都搬来了,这就让守城官军有点难受;此物一具有三张弓,发射长矛般长短、儿臂粗细的箭矢。
《武经总要》记载,此物由数十人发射,射出的箭矢可以让攻城士兵,沿着箭矢攀爬!汉代旧式床弩,射程达七百步、一千多米。
《宋史.魏丕传》记载,魏丕改进后的新式床弩,射程更是达到了恐怖的一千五百米!
这下子,城头上的官兵丁勇们,心情一下子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
文呈举起一个喇叭状纸筒,大声对军士们吼道:“现在,蛮人有床弩,你们心里怕吗?”
没人敢回答,城墙上鸦雀无声;可谁也感觉得到,众人心里的恐慌。
文呈自顾自地吼道:“说实话,我也怕!”
停顿数息,接着吼道:“可心里怕了,就不打了吗?就任由蛮人冲进城来,劫掠你们的一切、屠戮你们的亲人、间银你们的姐妹妻女吗?
你们不要以为,这次蛮人还是与从前一样,只劫掠财货、粮食;只要给了他们,他们便不会杀了你们!
我告诉你们,那是做梦!
他们已经称王,他们是要长期占据此地、是要将你们统统都变成他们的奴隶!
他们是要将此地,作为替他们供给粮秣的大本营。
当了蛮人的奴隶,他们这些懒人、滥人主子,不将你们最后一丝丝血汗压榨干净,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样的话,你们活着,跟死了有何区别?”
何不跟他们拼死一搏,恢复自由身、赚取十亩、二十亩良田?
只要击退蛮人,我保证,将你们全部恢复自由身;你们就可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是官军的,一律先奖赏良田五亩!立下大功者,奖赏另计。”
人群中有人吼道:“大人说得对,与其一辈子当隶奴、当徒附,过得生不如死,还不如拼死一搏!
日后儿孙们谈起自家先祖来,都知晓改变自家命运的,便是今日站在城头的咱们!”
文呈撇一眼发话之人,暗自记下他的样貌——小子,还知道捧哏了,有前途!
~~~~
城头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已经乱了方寸;有人壮着胆子问道:“大人,蛮人有床弩,小的们如何抵挡?”
文呈哈哈大笑:“问得好!如何抵挡,当然是用你们手里的刀、用你们的拳头、用你们的牙齿,用一切可用之物,狠狠地打这些蛮人!
假如有强盗手持利刃进了你们的家,你手中只有木棍、只有柴刀,难道就不抵抗了吗?难道就任由强盗间银你的妻女吗?
床弩有甚好怕的,不过是会搭梯子的弓弩罢了。”
文呈环顾开始恢复一点战意的众人:
“两军对垒,拼的是谁更狠!狭路相逢勇者胜,就是这个理儿!
若是两个死敌相逢,一人说‘我有匕首’,另外一个人说‘我有大砍刀’,拿匕首那人,难不成就跪下去,任凭对方屠杀自己吗?
那这个世上,还个打什么鸟仗;
双方将武器一拿出来比一比,武器差一点的人,就自己抹脖子算了!大伙儿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怯意瞬间冲淡了不少;
~~~~~
文呈接着煽惑…呸呸呸,是做战前思想工作、战前总动员:“你们之中,有人心里会想‘替谁当隶奴不是当’,此话倒也不错;可你愿意一辈子当隶奴吗?
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干的活儿比黄牛重、吃的比猪差,受的气比那癞蛤蟆还多!
那样的你,看似活着;实则,你早已经死了;只等着身上最后一丝血汗,被榨干的时候,挖个土坑将你埋葬!
只会被一条脏兮兮的破草席裹着,软埋;
没有坟墓、没有墓碑,这个世上,好像你压根儿就未曾来过…
以前,你们是没机会,去改变当一辈子隶奴的机会;个个意懒心灰、活一天算一天;如今,改变你们世世代代命运的良机,到了!”
文呈一指城外准备攻城的蛮人:
“看到没有,就这些两个肩膀上扛着一颗脑袋的货,便是能够改变你们命运的福星啊!是他们给你们带来了自由、是他们送来了良田、是他们让你能够娶妻生子,多好的人头呐;
你们还不赶紧去剁下他们的头颅?
给我宰了他们!
用他们的尸身,肥沃你们家的良田;就像你们现在的主家们干的一样!”
文呈高呼一句:
“想一想,爽不爽?”
“爽!”、“爽”、“宰了他们沤地!”、“宰了他们换娶妻生子!”
——这还差不多,都混到当奴隶的份儿上了,还不抓住机会搏一搏,更待何时?
~~~~~
火已经扇起来了,再添一把柴;文呈继续说道:“你们说说,你们还有什么?”
奴隶、徒附们诺诺答道:“小人们,一无所有。”
“不!你们还有双手、有一条命、有一颗渴望自由的心!”文呈大声道:
“你们就不想有一块自己的土地,想种黑豆就种黑豆、想种蚕豆就种蚕豆?”
文呈一指城外的蛮人:“他们就是你的地!今日在城墙下协助搬物做饭的女奴,愿意嫁给你们的,一律解除奴籍!
可我想问问,你们拿什么去养活她?”
一群军士抬上来一框框的铜钱,文呈指着黄灿灿的五铢钱:“战后都来领钱,每人十贯;这就是你们的老婆本儿。
战死了的,每人二十贯钱;由你指定给谁!官军士兵加倍、什长伍长三倍!”
二十贯钱,足够买五位隶奴了;这奖赏,不可谓不厚。
这下子,城墙上的众人,看着那些已经快要冲到城墙下的蛮人们,眼光都变得不一样了:蛮人化作一块块良田、化作一串串铜钱、化作一位位迷人的婆姨…
那就,开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