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某朵提着一篮子菜满载而归。
“朵朵,你可真会偷懒。”
靓靓取出三个五尺长一尺宽的特制烧烤炉,不解地问:“不是说今晚做大餐吗?怎么就变成烧烤自助餐了?”
“烧烤怎么了?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多好啊。”
某朵一边麻利地洗菜,一边有些无精打采地说:“你没看到寡人被无视了吗?一个个都当我透明,瞄都不瞄一眼。既是如此,我何必费心费力地自讨没趣。这男人啊,宠不得,越宠他,他越不把你当回事儿。你看花爷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其实吧……”
把洗干净的菜切好,装碟,靓靓看了她一眼:“我觉得花错的反应挺正常的,你想想,他去晴海一个多月,回来就多了一个由叔叔进化的兄弟,四分之一变成了五分之一,别说他年轻气盛,性子本就霸道,像上仙和楚老大那般喜怒不形于色的成熟男人……心里想必也是不痛快的。”
道理她何尝不懂,也不是真生他们的气,错的本就是她,花爷闹点小情绪忍忍也就算了,可阳阳的事没得商量,把人家吃干抹净,她得负责不是。
眼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拿下师傅和楚涟,问题应该不大。
但花爷……她实在没信心在不使用暴力的情况下,让他点头接受阳阳。
“先别说他了,说着我就闹心。这里我自己来就好,你先把炉子拿出去,咱们在花园来个露天烧烤自助餐。对了,你去书房请师傅,顺便去看看西哥和岽彻,捣鼓完了,就叫他们出来露个脸。”
靓靓去花园忙活,厨房安静了下来,某朵继续埋头洗菜,蹙着眉头,抿着小嘴,情绪明显低落。
“说你是个木头你还不服气,昨晚敢跟朵朵滚床单,这会儿你倒还羞涩起来了!”
突然听到花女王那充满骄傲气息的声音,某朵转头望去,眼睛立马眯了起来。
惊艳!
心里赞道,这天狐一族果真不同凡响,尽出俊男美女,特意装扮了一番的两姐弟站在一起,还真是养眼至极。
俊脸微红的花御史站在厨房门口,对她浅浅一笑:“我是不是来早了?”
“不早不早!”某朵迎上去,拉着他上下打量:“紫嫣,阳阳这一身是你的杰作吧?”
“那是!怎么样,木头被我这么一收拾,艳光四射了吧?”
花女王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眼波流转,红唇轻启:“你不知道他有多麻烦,死活不肯穿我给他搭配的衣服,如果不是我使用了非常手段,你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真正的花紫阳。”
“来卿凰宫用得着这么麻烦么?”花御史嘟囔了一句,姐姐的心思他明白,但打扮成这样,实在有些难为情,吃个饭,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平时当然不用这么麻烦,但今天不同,你是我花紫嫣的弟弟,姐姐我不能让别的男人把你比下去,丢了我时尚风云人物的脸。”
花女王一袭烟纱罗裙,轻灵飘逸,云髻高挽,流苏微漾,眉间一点映心梅,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是挡不住的妩媚风情。
“嗯,不错不错,不得不表扬你的品味确实不错。”某朵色迷迷地摸着小下巴,点头赞道:“阳阳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欢。”
今日的花御史,经姐姐这么一捯饬,越发的儒雅俊逸,只见他身着蓝白两色锦缎长袍,银丝镶边,顶发羽冠高束,一根白玉簪横插其间,两缕长长的鬓发垂至胸前。
暖如春风的微笑,柔和清澈的黑眸,将“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诠释得淋漓尽致。
某朵那色心大动,甚是“饥渴”的眼神让花御史有些不好意思,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目光闪烁地移开视线,好半天才盯着池子里没洗完的菜:“这么多菜,我来帮你洗吧。”
“别动!”
一手拦住他,某朵笑呵呵地说:“别把衣服弄脏了,洗菜这点小事我来就好。今晚吃烧烤,你把碗筷和酒送去花园就行了。要实在无聊,就去我书房看看书,一个小时之后出来用餐。”
“好。”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小女人,他突然很想抱着她狠狠亲上几口,但碍于姐姐这个亮度十足的大灯泡在场,只得强忍着,取了碗筷和酒乖乖去了花园。
花御史刚离开,紫嫣便挽起袖子,抄起菜刀,极为熟练地将牛肉切片,手上忙不停,嘴也没闲着:“朵朵,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啊,你问。”将剖好洗干净的鱼放在菜案上,头也不抬地说道:“鱼也切片,用清酒腌一下,我师傅爱吃。”
紫嫣点点头:“为璇霄大人服务,我乐意之至。朵朵……你准备怎么安置玥玥?说实话啊,别敷衍我。”
“你想我怎么安置?”
某朵淡淡地说道:“我知道玥狐狸和阳阳在你心里一样重要,如果我说没打算安置他,你会不会跟我绝交?”
“绝交倒是不会,但我会很难过。玥玥真的是个非常不错的男人,你不要拒绝得这么干脆好不好?”
紫嫣语气那叫一个哀怨:“一看到玥玥那黯然神伤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
“你不去看他不就没事了。”她边忙活,还边想怎么就交了这么笨的一闺蜜。
“……”紫嫣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说得倒容易,可那不是别人,那是自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玥玥,我们在一起三千年,他也是我的弟弟!我要是做得到不闻不问,还用得着跟你在这儿废话吗?你给我个痛快,说说你的‘不打算安置’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某朵停下手里的动作,气定神闲地瞧着她:“就是无视的意思。组织行为学中有条规律叫自然消失法,不理他,或许他就死心了。”
“得,显摆你有多渊博是吧?”紫嫣没好气地说:“他要是这么容易死心就不是玥琅。你也别跟我在这儿口硬,实话告诉你,玥玥现在的情况糟透了,被夜魔头打成内伤,回府就一个劲地吐血,还有那禁咒……你要真狠得下心不管他,半个月后就去瞻仰他的遗容吧!”
“有墨溪在,那点内伤算不了什么。禁咒我尽量想办法破解……”
说着叹了一口气,某朵有些疲惫地揉着额角:“乱,真挺乱的。你回去告诉他,要实在破解不了,半月后我一定会出席他的葬礼。”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紫嫣的脸瞬间变得狰狞:“你不要玥玥,是不是因为璇霄大人?你就这么怕他?”
“你算说对了。”
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语气淡然,波澜不兴地回道:“确实挺怕的,却不是你想的那种怕。好了,这个话题打住,我暂时不想听到有关玥琅的任何事。当然,你想说我也拿你没办法,但恳请你至少今天不要再提他。”
言罢,便不再开口。
紫嫣抿抿唇,看了她好半天,黯然一叹:“朵朵,陛下带着攸姬回来,你是不是很伤心?”
她摇了摇头,不语。
“你还爱他吗?”
她仍是摇头。
“你记得以前的事对不对?”
这下头都懒得摇了。
“陛下体内有沐春风的事你知道?你不怕他控制不住,跟攸姬那啥吗?”
某朵忍不住翻了白眼,端着放满菜的大托盘向门口走去:“我先去花园,剩下的工作交给你了。”
他和攸姬本就是一对儿,跟她那啥天经地义,我为什么要怕?莫名其妙!
待她走远,紫嫣深沉地叹息:“心胸突然变得这么宽广,我还真不习惯……”
花园。
皓月当空,清辉如洗,花开满园,姹紫嫣红,绚烂酴醾,当真是花好月圆。
人多,没办法围坐一团,所以烧烤炉分别置于三张长桌之上。
凤帝、璇霄几人到达花园,看到以崭新形象,闪亮登场的花御史,都不辨喜怒对他点了点头。
“紫阳见过陛下,见过璇霄大人。”花御史硬着头皮上前一礼。
凤帝像没听到似的,冷着一张脸,拉着攸姬的手坐上第一张桌子,将人家无视得彻底。
“紫阳不必多礼。”璇霄大人伸手虚扶一把,勉强保持起码的风度,只是那万年如一的冷嗓油然多了几分隐忍的低沉:“在卿凰宫随意就好。你的房间在幽篁隔壁,有空去看看需要什么添置的。”
房间?花御史愣了一下,朵朵的动作这么快,房间都准备好了?
“璇霄,过来陪我喝两杯。”
璇霄看了看自斟自饮的凤帝,走过去与他对坐而饮。
夜幽篁和楚涟对凤帝身边的攸姬有些畏惧,于是甚有默契地坐上第二张长桌。
知道这些人不待见自己,花御史也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庆幸。
大家都是男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很清楚,面对突然冒出来的情敌还能保持这种程度的冷静,花御史打心眼里佩服几位老大。
要知道来卿凰宫之前,他可是做好了被群殴的思想准备,却没想人家连重话都没有一句。
暗自抹了一把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很惭愧啊,不该,实在不该。
“花错……要三叔陪你喝两杯吗?”看着跟前和自己一般高的侄儿,花御史感慨岁月如梭,以前那个小毛头,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长这么高了。
孤零零地坐在第三张长桌旁的某朵,紧张地望着一脸麻木的花爷,一个多月没见,这家伙又长高了,而且好像还有继续生长的趋势,足足高了她两个头还不满足,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花爷一袭简洁中透着华贵的广袖紫袍,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只在发尾扎了一条丝带,他不言不语地直视微笑的花御史,精致的面容说不出的冷漠。
“不必。”冷冷丢下两个字,拂袖向楚涟和夜幽篁那桌走去。
该死的花爷!阳阳是你叔叔,你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摆着那张没大没小的晚娘脸给谁看呢?!
这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哪儿去了,老娘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美少女坐在这儿,他们没看见吗?
得,是我的错,我认罪,我伏法,我活该被无视,你们高兴坐什么地方就坐什么地方,不跟你们计较。
可是,为什么连紫嫣那魂淡都坐到花爷身边?
灵刹黏在楚涟怀里,珍珠神秘消失……
某朵斜眼睨着她的卿凰宫小分队,靓靓在师傅那桌为两位神仙美男服务,霍倪和阳春雪也忙着伺候自家老大。
好么,团结起来孤立我,想我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是不?
“阳阳,我烤了鸡翅膀,你要不要吃?”
花爷的态度让花御史好一阵黯然,不过一听到某朵的召唤,立马又活了过来。
见他面带微笑地朝自己走来,某朵欣慰又得意地翘高了嘴角,你们不陪我,还有阳阳陪我。
花御史走到她身边正要落座,谁知一道白影以闪电的速度占领了那个位置。
“小姬……”某朵被瞬移到自己身边的美女吓了一跳,神情有些呆滞地问:“你也想吃我烤的鸡翅膀吗?”
攸姬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嘴角弯了一下,仿佛想对她笑,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花御史,指指某朵对面的位置,示意那才是他的座位。
花御史温雅一笑,好脾气地坐在对面,取了朵朵喜欢的几样菜,专心致志地烤起来。
“小姬还想吃什么?我让阳阳给你烤。”将烤好的翅膀吹了吹,递给攸姬:“拿着。有点烫,你要慢慢吃。”
攸姬看着面前的食物,眼里闪过茫然,迷惑……最后突然笑了,虽然只是一个浅浅的弧度,却是发自内心的笑,纯黑的眸子宛如婴儿般通透无邪。
伸出双手,像之前朵朵抱自己那样拥抱她,在她耳边生涩却清楚连贯地吐几句话:“我不喜欢他,我喜欢朵朵,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他不愿意陪你,我陪你,朵朵乖,不要伤心……”
极其简单直白的话,是身体对灵魂的安慰,她每一种情绪,攸姬都能深切感受到。
朵朵被她抱在怀里,眼眶一红,几乎掉下泪来,小姬,你这样毫无城府地拆穿我,会让我无地自容的……
她只当攸姬在说孩子话,却不知,这是身体对灵魂的爱,没有理由,就是出于本能单纯地爱着她。
她们本是一体,在攸姬的世界里,朵朵就是她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