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的话太诘屈聱牙了,女儿不懂,天下哪有本国皇帝希望他国获得冠军的道理?”苏谨儿不解父亲的意思,追问着。
苏诗源轻轻抚摸着五绺长髯,眯缝着眼睛,视线似乎望着飘忽的远方。
也难怪女儿不懂,但他这当丞相的,可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也才参透的这些道理。
为官者,除去居心不良,满眼势利的小人,但凡刚正不阿之人,哪一个刚入朝堂时不是抱着一腔热血?抱着哪怕得罪皇上,也要禀告忠言的态度为官的?但是也就是这些所谓的忠臣们,往往是最先从朝廷上被淘汰下的那批人……
苏诗源为相多年,身上的棱角早已被磨去,如今的他,处事圆滑,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够在丞相这个位置坐得如此稳固。
他不希望苏谨儿懂这些残酷的事实,但是一些必要的手段,和一些明哲保身的道理,还是要教给她的。
“国与国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你我永远想不到皇上的心思,不知道他做着讨好谁的打算,或许前一刻还是正常的邦交,但转瞬却是兵戎相见,这样的道理,你应该懂得。”苏诗源再次开口,他也打算趁着这个时候,教给苏谨儿一些道理,她现在是六王妃,身上已经有了六王爷的烙印,无论她做什么,别人都只会当成六王爷的意思。
“女儿明白,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嘛。”苏谨儿插了句嘴。
苏诗源点了点头,“没错,皇上的心思阴晴不定,呆在他的身边,就如同与虎同眠。最好的保证安全的办法,就是见风使舵。就拿比赛的事情来说,倘若皇上想要刻意讨好某个国家,以寻求利益的最大化,那你如果战胜了此国的代表,你想想皇上会高兴么?”此刻,苏诗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苏谨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到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苏诗源的意思,如果不经他点拨一番,恐怕她还真的想不到这个方面去。
在皇上身边办事做人也太难了……
以往,苏谨儿看到宫中那些娘娘贵妃,以及大臣们对皇上的那种态度,处处圆滑避祸,见风使舵,她一直怀有一种看不起的态度,虽然现在她依然有些这样的想法,但却明白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道理,这也并非出于他们的本意,不过是谋求平安的一种手段罢了。
正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
看来今天回娘家一趟,还真就算回对了,苏诗源的话,还真的对苏谨儿起了一定的帮助。
苏谨儿暗中埋怨自己有些耿直地过分了,皇上让她去参加比赛,她竟真的想去争个头员回来,还为此事劳神费力了,现在看来,纯属多此一举了。
“不过谨儿,虽然我这样说,你也不要掉以轻心,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真的到了比赛那一天,好好发挥就是了,只不过注意一下皇上的脸色便可以了。”苏诗源意识到方才的话语可能有些过于消极了,这又赶紧将话锋拉了回来。
“多谢爹爹点拨,女儿懂了。”苏谨儿觉得心里明亮了很多。
之后,父女之间再未说关于比赛的事情,苏诗源询问了一下晋城治瘟的事情,苏谨儿一一作了回答。
之后,苏谨儿又去了祖母居住的院落,对祖母,她是发自内内心的尊重和喜爱,毕竟老夫人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被她视为亲人的。
苏谨儿进房的时候,谷雨正蹲在老夫人的身旁替她捶腿。
“谨儿,我的好孙女……”老夫人张开双手,将苏谨儿搂在怀中,喜欢地不得了。
“祖母,孙女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些糕点,都是王府里的,平时可是买都买不到的。”苏谨儿坐在祖母怀里撒着娇。
“嗯嗯,我已经听谷雨对我说了,另外……”
老夫人的脸色黯淡了一些。
“我也听谷雨说了,春分这孩子走了……”
苏谨儿的心中也是一阵酸楚,每每想到这个可爱的姑娘为她而死,她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哎,都是孙女不好,没照顾好春分,让她去晋城的时候染上了瘟疫,之后不治而亡了。”苏谨儿并没有对老夫人说出春分去世的真相。
她的话虽然是假的,但是感情却是真的,提起这难过的往事,她的眼睛模糊了。
“谨儿,你也不用自责了,仆人为主子而死,也算得上是莫大的光荣了,相信春分地下有知,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
老夫人看起来心大量宽,也难怪,这么大的年纪,自然能看透人间的生死离别。
之后,老夫人叫来秋霜和冬雪,希望苏谨儿带她们两姐妹一同走,但是苏谨儿却委婉地拒绝了,只说,现在有谷雨一个人在她身边服侍着,已经足够了,这两姐妹,还是留在丞相府比较好。看孙女如此决绝,老夫人也就不再勉强。
留在丞相府吃过午膳,苏谨儿便带着谷雨告辞了,老夫人一直在后院未动,苏诗源带着几名家丁一直把苏谨儿送出了府门。
而刘雪琴借照顾生病的苏真儿为托词,并未出门相送,苏谨儿倒也不在意,本来这对母女在她心中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就算见了面无非是相互的冷嘲热讽,不见面倒落得清闲。
马车行驶在返回王府的街道上。一路之上,苏谨儿和谷雨二人有说有笑,气氛倒是一片快活。
现在,苏谨儿的心中敞亮了很多,虽然对四国比试的事情依然没有什么把握,但是今日父亲的这些话,却让她看开了很多事情。
一切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担忧也没有什么用,到不如静待比赛日期的到来,届时见机行事就好了。
马车一边行驶着,苏谨儿拭去琉璃窗上的哈气,观察着外面的天色。
“谷雨,时间还早,就算回府里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随我去看看城门口的难民吧,昨日咱们去的南门,今日便去北门,如何?”
谷雨答应了一声,撩起车帘,告诉赶车的车夫改道而行。车夫自然是要听女主人的,一阵响亮的鞭声过后,马车哒哒地改换了方向,朝着北面而去了。
……
皇宫之中,韩皇后的储秀宫。
屋外天寒地冻,储秀宫中却是温暖如春,几步便有一个烧得红红的火盆,冒着丝丝的热气。
此时,韩皇后正抱着铜制的暖手炉,坐在凤榻之上,一脸无奈地看着身旁的端木毓秀发脾气。
“母后,父皇真是的,那个苏谨儿有什么本事,偏偏让她去参加这次的四国比赛,这不是给咱们东陵国抹黑么?让她去,还不如让我去!”端木毓秀一声高一声低地叫嚷着,这两天,她一直在为这个事情而生气。
“好了秀儿,不要总耍小孩子脾气了,你堂堂的大公主,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总看到她出风头的一面,却不想想如果她输了,会是什么结果。倒不如安静地看着她耍活宝,乐得清闲。”韩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小指上的长甲。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比她强,只要看到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就来气,好似天地下已经装不下她了似的。”端木毓秀鼓着腮帮说,小脸气得通红。
“德妃娘娘,贤妃娘娘驾到!”宫门口的太监喊了一声,片刻之后,两个仙女般的妃子从外面飘飘而入。
韩皇后示意端木毓秀不要再大吵大闹了,若只是当着她的面,倒是不打紧,只怕让外人看去了,背后笑话。
“臣妾见过皇后。”德妃和贤妃一同施礼,每月的这天,都是她们来给韩皇后请安的日子,但是今天不知淑妃有什么事情,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前来。
“见过二位娘娘。”端木毓秀耐着性子施礼,但是两个妃子都看出她面色不正,好像在发脾气的样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说的真不假,这三个娘娘凑在一起,再加上个胡搅蛮缠的端木毓秀,储秀宫里的气氛顿时热闹了很多。
“咦,怎么淑妃姐姐今日没来呢?”德妃察觉到了在座的缺少一人。
“哦……淑妃今日身体不舒服,方才差太监给本宫捎来了口信。”韩皇后漫不经心地说着。
“淑妃姐姐不舒服?”贤妃眨着眼睛,昨日的时候,两个人还在一起逛过后花园呢!
但是贤妃并没有说什么,后宫之中最忌讳口大舌敞,倘若因一时的失口而挑起各娘娘间的矛盾,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说不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还会给本身带来什么倒霉事。
“方才本宫正跟秀儿讨论四国比赛的事情呢,不知六王妃能不能帮助咱们东陵国,夺回去年失去的头名呢?”韩皇后的语气依旧是那般漫不经心,但是在两个妃子的面前,她还是装出一副支持苏谨儿的态度。
“哼……”端木毓秀轻声哼了一声,尽管声音极低,但还是被一旁的德妃听了去。
这娇惯成性的大公主又在吃醋了……
德妃心中暗想着心事,和贤妃不同,德妃心中始终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皇后,贤妃妹妹,我最近听说六皇子的媳妇并未准备四国比赛的事情,相反,倒是四处跑来跑去的,一直在各个城门慰问从晋城来的那些灾民。老百姓们不仅对六王妃尊敬有加,更是对这次六皇子送去了十万石粮草感激涕零,好像如今在凌城百姓的口中,他们夫妻的名声好得紧哪……”
“呵呵,淑妃没在这里,若是她听得这些话,不知道得多高兴呢。”韩皇后笑着说,但是心里,却是大大的不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