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到底没有装成病,因为在她之前,杜氏病倒了。
杜氏一直隐瞒自己的病,直到她吐血倒下的那天,小夫妻才知道她病的到底有多重。完全到了药石无治的地步。
不得不说她隐藏的很好,就连杜文镜都没有发现,甚至杜文镜见她最近脸色红润,还以为她病已经大好了。
林薇倒是时不时的听到她咳嗽,每回请安的时候还嘱咐让她去医馆看看,可是没成想那时已经病倒膏肓了。
直到昨天,百草堂那位一直给杜氏看病的大夫才说了实话,其实杜氏的身子从前年一直已经不行了,开始咳血。只不过一直拿药石拖着罢了。
来来回回换了几回大夫,城里大大小小的医馆,有名气的大夫,甚至杜文镜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一位老御医请了过来,结果都是一样,摇着头让准备后事。
这时候林薇着实很佩服自己的婆婆,能把自己的病情隐瞒两年多,一直独自承受着病痛跟等死的那份煎熬,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需要的不止是缜密的心思还有强大的内心。
只不过她这隐瞒倒是给杜文镜一个巨大的打击,击的他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红着眼守了杜氏一天一夜,林薇送完大夫回来,就看见杜文镜拳头上的青筋。
不禁暗叹一声,这时候当儿子的估计很自责吧。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病这么重了,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脊背,另一只手搭上他的拳头,“阿镜,你不要这样,娘肯定是不想你难过,所以一直瞒着你的。”
杜文镜把林薇的手拿开,拿手搓了两下脸,哑着嗓子说道,“我想一个人跟娘说几句话。”
林薇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杜氏,才转身离去。
出了门就看到林老爹一直守在这,这几天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林老爹跟小毛豆天天过来报道,帮着跑前跑后的。
“咋样?刚才大夫咋说?”
林薇摇摇头,表明了态度。
“那女婿呢?”
林薇还是摇头,“不吃不喝就一直守着,我看这样下去他也跟着倒下了。”
林老爹急的不行,这要是一个两个都倒下了,这个家怎么办!?
林薇也没有办法,这就是个心结,他自己过不去,谁都帮不了。
到了下午,杜氏才幽幽的醒来,望着眼前的帐子,又看到守在床前的儿子媳妇,就明白了一切。
“娘,你感觉咋样?”杜文镜急急的凑上去,殷切的看着杜氏。
杜氏白着脸勉强笑了笑,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摸摸儿子的脸,这估计是自己最后摸儿子的脸了。
杜文镜握着杜氏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心里酸涩难当,“娘,我在这呢!”
“恩!娘的好儿子,娘,娘很欣慰能有这样的儿子,咱们这辈子的缘分到头了,下辈子咱们还做母子。”杜氏眼里含泪,抽回手来,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信封,“以后上京了,帮我,帮我交给他。”
杜氏握着信,眼泪还是留了下来,“娘,你别说话,我去叫大夫,肯定还有救得!”
杜氏摆摆手,打断了杜文镜的话,“你乖乖的,娘的身子娘自己知道。”
说完就对一直站在旁边红着眼圈的林薇嘱咐道,“我这儿子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帮我好好照顾他。娶你回家当儿媳妇我,我很满意。”
说着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钥匙来,指着床里边那个抽屉,“咱们老杜家所有的家当都在里边了,你,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最后她看了一眼林老爹,“亲家,我要先走一步了,这俩孩子就交给你了,他们都是我的命根子,你,你帮我好好照顾他们。”
林老爹特眼圈发红,连忙答应,“妹子,你就放心吧,这两孩子我看着呢。”
也不知道杜氏听没有听到,她望着杜文镜那张俊俏的脸,露出追忆的笑容,嘴里喃喃道,“明睿,明睿,你来了,来了。。。。。。”
林薇看到这一幕泪如雨下,杜氏这是回光返照,真的不行了。
杜氏的丧礼办的简单又隆重,前来吊唁的人不少,出殡那天更是满满一队人。
杜氏最后被埋在了一块高地上,正对着北方,对着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京城。
丧事过后,林薇才问起婆母最后的时候还一直叨念的名字——明睿,这个人到底是何方人士,让婆母念念不忘了一辈子。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就是一个落魄小姐跟个富家公子哥的故事,富家公子哥被迫娶了门当户对的小姐,然后落魄小姐被人迫害,随后逃离京城,只不过后来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就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了。
林薇听得唏嘘不已,不过这样就把自己的猜测跟真事对上了,杜氏果然不是普通妇人。要不是受过高等的闺阁教,肯定不会有这种心思,有这个谈吐。
丧事过后,夫妻俩双双瘦了一圈,两人本来就瘦,现在衣服穿着都空荡荡的。
不过林薇倒是如愿过上了期盼已久的清净生活,只不过这日子过得有点太清净了。两人天天窝在家里,杜文镜本来话不多,自这之后话更少了,有时候甚至能在杜氏的卧房坐一天。
天天对着个棺材脸,林薇也很揪心啊,像以前一样逗他,以前还能脸红脸红,现在只是面无表情的瞪着你。
其实这个时候能带着他出去旅旅游散散心,最好了。不过这时候两人要守孝三年,就连林家,林薇都不敢去的多了,更别说出去游山玩水放松心情了,估计自己的脊梁骨都能被戳断。
林薇没了办法,除了每天跟他叨叨些有的没的,就陪着他一起在杜氏的卧房坐着,跟他说说杜氏以前的事,引得他多少说上几句话。
当然有时候林薇对杜文镜这种冷处理很火大,天天板着个脸,跟谁都欠他五百两银子一样。
林薇又不能冲着他撒气,在成熟,在懂事,现在也是个刚失去母亲的脆弱少年,只能在卧房里默默运气,幻想着枕头就是杜文镜的脸,可劲的摔打枕。当然也会不断进行自我心理安慰,杜文镜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搁到现在也是中二期,就当他叛逆了,过了这个阶段就行了。
对这些杜文镜都不知道,他现在又痛苦又自责。娘亲病的这么久,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甚至还天真的以为她身子大好了,做着一家去京城的美梦。
恨不得时间能够回到过去,自己肯定不出去应酬,天天在家陪着娘亲,逗她笑,逗她开心,而不是让她只看到自己急匆匆的背影。
这段日子自己闭上眼睛就是母亲的音容相貌,一颦一笑,梦里全是小时候的事,母亲温柔的抚着自己的头,给自己梳发梳发,教自己读书习字,哄自己睡觉。
每回来到娘亲的卧房,摸着寝具的气息,杜文镜都感觉娘亲还没有去世,只是出去了而已,一会还是会回来的。
林薇也渐渐发现了一个事,杜文镜貌似在杜氏房间睡得次数越来越多了。有时候大晚上的不回来睡觉,点着灯出去找,一找一个准,就在杜氏的卧房里的床上。
这种情况说也没用,就像是受了伤的小兽一样,只有回到妈妈的怀抱里才能安心。
后来林薇干脆跟着杜文镜在杜氏的房间里一起睡,反正是他在哪,自己就在哪。真真为了这个脆弱的少年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