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六部,工礼吏刑户兵,里边最不起眼的就是礼部,其次就是工部,主管整个大齐的工程、工匠、屯田等等乱七八糟的。
河道司的成立相当于抢了工部的一部分权利,所以这次几个热门人选都是工部的。
工部尚书程寅年纪大了,平常就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时常坐在工部的班房里闭眼打盹,所以一般工部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工部左侍郎韩少聪跟右侍郎项佐。所以这次两个人是这次的大热门。
尤其韩少聪有过治水的经验,是十年前松江洪灾的有功之臣,所以这次他的呼声更高。
跟大皇子二皇子为了河道司的缺抢的如火如荼不一样,三皇子进来可是低调了很多,表现的无比淡然,一副无论谁当选,只要有利于大齐的黎民百姓就好的态度。
可他越这样,老皇帝就越欣慰,对他越是另眼相待,已经单独宣召他进御书房商谈过几次了,一副要委以重任的样子。
越是这样,京里的时局就越发混乱,很多官员跟墙头草一样,纷纷倒向三皇子一系。
远在杜文镜受到吴越写来的信的时候,微微一笑,都是老皇帝的制衡之策,大皇子跟二皇子对自己身子这个位置争得厉害,自己不跟他们斗,抬起一个来跟他们斗,这是最好的法子。
“先生以为如何?”
谭老抚着胡子半天没做声,最后长叹了一声,“依我看圣上未尝没有那个意思。”
“前段时间我的两个京中旧友寄了信过来,语义表现出一种激流勇退的心思,一是京中局势过乱,光林州城前任知府一事就不知道牵扯到了多少无辜人家,二就是这两位皇子难当大任呐。”
杜文镜拧着眉细细听去,听着谭老分析京中的局势。
“两位皇子母家显赫,大皇子的外家是陇西范家,世家大族,枝繁叶茂,族里不知道出了多少重臣才子,远的不说,就说范家这三品官以上的就有五位。”
“至于二皇子的外家更不用说了,卫国公府,整个大齐开国以来的三位异姓王,十大国公府,这些年来抄家的抄家,夺爵的夺爵,留的丹书铁劵的没几家,卫国公府就是其中一家。”
“自从余贵妃生了二皇子之后,这几年卫国公府的地位是水涨船高,门庭越发显赫起来,京里的地下赌坊酒楼茶楼有三成都是余家的,更别说门下依附的官员了。”
“再说他们的妻族,同样是身家显赫,大皇子娶了孙阁老的嫡出孙女,二皇子娶了英国公家的嫡女,更是半斤八两。”
“可这些都是外在,想要当好一个皇帝,自身才是关键。从前面辽东大乱跟这次的洪灾来看,大皇子有的光是些小聪明,眼光短浅,二皇子利欲熏心,为人狠厉,自私自利,都不是明君之选呐。”
杜文镜在心里沉思两下,大皇子他是没有见过,至于二皇子齐琛这个血缘上的表弟,他可是印象深刻,眼神里的算计是骗不了人的。
“那先生的意思是皇帝其实在考验三皇子,看看他是不是自己真想要的那个人?”
谭老眉头微皱,“这就是关键了,皇帝在位已有将近二十载,从古到今,算是长寿了。”
“活得越久越是不想把位子让出来,奈何身子撑不住,不得不为今后做打算。”
谭老顿了顿,又点名了一点,“不光这个,我看老皇帝还有打压士族,推举寒门的意思。”
杜文镜听得这话,立马炯炯有神的看了过来,“先生这从何说起?”
“这么多年来,皇权并不集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握在世家贵族手里,皇帝的行动都要受到掣肘,不论是修缮行宫还是治水,哪一回是完全按照他的心意来。”
“那些士族现在还动到他的位子上了,我看说不得什么时候,京里还要有一次大乱。”
杜文镜听得这话,联系到最近一段时间的人员变动情况,是有不少寒门子弟补了缺,看着不太显眼,可是日后升迁空间大,只要好好干,有成绩,往上爬不是问题。
自己昔日的那些同年,不少从京里调了出来,补了实缺,再想想自己,真的如同谭老说的那样,提拔寒门子弟的成分很大。
杜文镜抿了抿唇角,“那您的意思就是这次河道司的缺说不得是那些寒门子弟的机会咯。”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自己出生寒门,那会不会是自己。。。。。。。
谭老微微一笑,“这个嘛,有一争之力,现在三皇子代表的就是那些寒门中人,母家不昌,妻族不旺,自己常年在权利的边缘游走。”
“而且他现在不争就是争,越是不争,圣上越是念着他的好,这个三皇子水深着呐。”
杜文镜长长叹了口气,这个河道司就是个跳板呐,谁不想着一跃而起,借着这个跳板跳掉京城去。
“先生我并不想牵扯到夺储大战里,或许现在押宝是正确的,可是这里边变数太大,我,赌不起。”
从前几次两个人商谈的时候,谭老就隐隐约约透露出押宝的意思,他很看好三皇子,可是杜文镜到底不敢下这个决心。
从屋子里慢悠悠走出来,回到后院的小书房里,望着桌案上散乱的文书,随便翻了翻,全是关于治水的,旁边的小册子上还有自己写的半半拉拉的治水笔记。
林薇拿着账册从外边进来,就看到杜文镜又趴在书案上用功,“又准备着呢?”
这段时间这人又拿出那段会试的劲头儿来来回回的在纸上图上推演,有的时候吃着吃着饭,就拿着手指头在桌子上沾着饭汤比划,跟他说着话人家还不知道脑子想着啥呢。
“恩,就是自己用不着,总有人能用的找。”杜文镜顿了一下,淡淡说道,“实在不行,我就著书立说,以后总有识货的人。”
听着话里淡淡的酸意,林薇撇了撇嘴,“杜大才子,今天怎么这是?要不要为妻安慰你一下。”
杜文镜拿笔的姿势一顿,慢慢把笔当下,一脸看戏的表情,“怎么安慰,说来听听。”
林薇把褙子一拉,对着他抛了个媚眼,娇滴滴的说,“你想怎么安慰,我就怎么安慰,奴家都听官人的。”
杜文镜被她这个娇俏的小模样撩拨的心头发痒,之前的意难平全部抛到脑后,“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可真惹人疼。”
林薇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声,这是要书房play的节奏呐,大冬天的冷啊,当然也很考验节操呐。
“阿镜,嘿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撤了哈。”
说着林薇提起裙子来就要往外走,可是没走两步,就被一道人影拉拦了,“去哪?不在这里安慰我了?”
“我,我。。。”感受到危险的某人,声音都低了很多,眼神四处瞄,看看能从哪逃跑。
看着林薇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杜文镜嘴角不住地上扬,“怎么有贼心没贼胆?只打雷不下雨呐?”
林薇戳戳他的胸,“您不是忙吗,您忙,您忙。。。”
杜文镜也不是真要难为她,指着自己的脸,“那总要多少给点安慰吧。”
林薇在心里吐槽这货的厚脸皮,自从开了荤之后,不要脸程度日益增加,修炼到现在不段位知道比自己高了多少层,真是没天理。
飞速上前凑过去,给他香了一个,又飞速的撤回来,撤的晚了,就怕落到这人手里,任他挫扁搓圆的,到时候可是由不得自己了。
“好了吧,阿镜~~”
看到他点头,林薇飞也似的跑了,临走还不忘自己的账本。
看到林薇兔子一样飞奔的身影,杜文镜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真有这么可怕,自己还真像来段红袖添香炉添暖呐。
重新回到书桌旁,看着自己还没有干的笔迹,长叹一口气,自己还是要努力一把,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只能靠自身了。
杜文镜确实没有外援,这次河道司的缺,没有一个人提起他,大皇子吃了一次亏,当然不会推举外人,二皇子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明明想要争取一下杜文镜的,现在人被自己越推越远,至于三皇子,现在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天天云淡风轻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可是即便是大家都不提起,他的名字也在老皇帝那里挂了号。
闹也闹了,争论也争论了,年瞅着过年了,这事是要尘埃落定了。
这段日子,老皇帝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高高在上看着底下一群跳梁小丑各种蹦跶,你跳的越欢,自己越能看的清。
果不其然,年过了没多久,朝中几位重臣旧事重提。
望着底下争得面红耳赤的臣子,老皇帝咳嗽了两声,“你们一个说韩少聪,一个说项佐,又一个说韩愈,可曾问过朕的意见!?”
“这江山到底是你们的,还是朕的!?”
这话说的就有点重了,吓得底下的人纷纷跪下。
眼神扫了一遍,老皇帝重新把拿到折子拿出来,“写这道折子的人你们倒是都忘记了,想的莫不都是自己吧!”
“朕要的是能治水的人,能让朕的黎民百姓不受苦的人!”
说到这里,齐巍站了出来,“儿臣斗胆自荐,愿为父皇分忧,不治好黄河水患,儿臣誓不回朝!”
此话说的掷地有声,以头扣地,久久不起身。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老皇帝是满意的不得了,“好!着三皇子为河道司总督,林州府知府杜文镜为副总督负责治理黄河河道,韩少聪为副总督,治理江南河道,即日起赴任,不得有误!”
这道口谕下来,不少人心里都想骂娘,争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让这小子捡了大便宜!
大皇子跟二皇子更是掩饰不住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