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四天，早晨。
早饭是三分之一块面包和一节肉干。
面包本就只有两只手掌大小，肉干的分量更是可怜。
孙一虽然瘦，但是饭量却不小，这样的一顿早饭，对于他只算是两成饱，聊胜于无。
他见连弗兰克这样的大块头吃的也跟自己一样，冯深吃的则更少，心里的负罪感便更大了。
他朝放在一旁的那一小堆食物瞟了一眼。食物数量不多，尽管肉干面包之类的东西变质得缓慢，但囤积过多也难免会影响健康。
他无法想象在这里生病了该怎么办。
不过，这不是目前该考虑的问题，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应该继续凿矿石屯口粮，想办法生存下去了。
尽管食物都是最普通的，并且毫无滋味可言，可好歹能够填饱肚子。他吞了吞口水，饥饿感又涌了上来。
按照冯深的说法，囤积食物是为将要发生的危机所准备。
他没有多问，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没有做成过什么大事，也从没有人听过自己的安排。
要是让这些好不容易接纳了自己的伙伴，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说不准会出乱子。
到了现在，众人只能向高处攀登，却无法朝两边扩展收集矿石的范围。正如冯深在第二天所预料的，环绕洞壁一周的所有地方，都已经被不同的团体，划分成了各自的地盘。
任何一点疑似侵略的行为，都意味着爆发冲突的可能。每个团队都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洞穴中央的广阔地带，还有无数虚弱的人在徘徊，如同孤魂野鬼。
他们由于语言不通，或者一些运气原因，并未找到一处可供开采的石壁。他们到各个占领了资源的团体面前，乞求一点食物。
当然，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功而返。
第一次有这样的人来，众人都心生不忍，想要把囤积的食物分给他们一些。
然而这种提议，却被冯深果断拒绝。他把工具借出，让弗兰克扔出抓钩，勾住石壁高处，再叫流浪者们自己攀上洞壁凿取矿石，然后交换食物。
他们多是在一番感谢后，便拖着虚弱的身体，万般艰难地凿下矿石。
也有人想在众人不注意时，强行抢走食物，却但都被众人阻止，然后驱逐。
这些落单的人，结局可想而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可是其他人呢？继续这样在这里待下去，又还能撑多久？
傍晚，是被用来练习武器的时间。
艾菲是唯一有过武器训练经验的。据她说，她曾在弓道馆练习过射箭。
艾菲用手指点了点洞壁上的一个位置。
“看好这里。”
说着，她走远了十步，弯弓搭箭。
一支箭矢放出，叮地一声，在洞壁上弹开。在艾菲指示的位置，留下了一道浅痕。
冯深故作沉吟道：“看来，我们尽管在身在梦中，曾经的身体记忆，也有用武之地。”
肖马把头撇开，不理会冯深的揶揄。
艾菲放下弓箭，擦擦汗水，认真问道：“那么……你现在也真的，能一口气喝下一整罐蜂蜜了？”
冯深皱着眉头，最后一脸严肃地吞了吞口水。
……
转眼间，光球又开始黯淡了。藏在孙一心里的计划，将在今晚付诸行动。
黑暗彻底降临，众人都已找了个地方睡下。
今天孙一守夜。他静静等到深夜，确认大家都睡着之后，才悄悄站了起来。
他从武器堆中，摸出一把匕首。这是他在白天，就放在易取的位置，准备好了的。
借着头顶矿石发出的微弱光芒，他摸索着洞壁，小心翼翼往前走。
一块凸起的石壁，手掌大小。熟悉的触感。
他停下了脚步。这里是他前两天记好的，自己五人和相邻团体的分界线。
孙一趴下，四肢着地，尽量压低身形，远远地绕过了这个相邻的团体。
有黑暗的掩护，守夜人的视野极其有限，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他将要去的第一个目标与众人相隔三个团体的距离。
在经过一个独自躺倒在地的流浪者时，由于疏忽，孙一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
孙一倒吸一口凉气，在这时惊醒了任何人，自己的计划都将中断。
然而，那人一动不动，在这样安静而压抑的黑暗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呼吸声。
孙一稳住颤抖不止的手掌，碰了碰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传来，毫无疑问，他已经失去了生机。
这也许不是第一个在这里死去的人，却是孙一第一次亲自接触的死人。
这些在洞穴中央区域，独自徘徊的流浪者们，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孙一对他们感到抱歉。他不能让自己的朋友们陷入一点危险。要是接纳了他们，众人的矿石资源，很快就会耗尽。
孙一握紧早已冷汗津津的匕首。
他也许救不了其他人的命，但他不得不救自己的良知。
孙一又潜行了许久。
就是他们了。
这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人守夜的团体。
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团体，和他们一样，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恃强凌弱，凌辱少女，滥杀无辜……
这样的禽兽，唯有以死谢罪。而他们竟还能安稳地睡觉，简直毫无人性。
好在这些人脑袋不太好使，非但不怕五雷轰顶，也不怕有人在夜间，向他们发起报复。
此时，孙一距离那睡在最外围的人，只有两步之遥。
他已能听到对方的沉重呼吸声。
这是个胖子，不，应该说，是个庞然大物。
他仰面躺着，体长接近两米。在整个人生的回忆中，孙一从没见过如此又高又胖的人。他的肚子高高挺起，在黑暗中简直像一座小山。
如果在平时，自己根本毫无胜算，但是现在这胖子的脖颈暴露在外，并且毫无防备。
这回，终于轮到这个禽兽自己，当一回待宰的羔羊！
孙一右手举起匕首，左手微抬，准备按死他的大嘴，避免他在临死时，发出叫声，惊醒了旁人。
胖子长长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机会来了！
孙一的匕首猛地刺进了他的喉咙。
“嗞——”
血液如同喷泉，溅满孙一的胸膛。
孙一全身颤抖，就在他以外对方已经命丧当场，胖子的双眼却猛然地睁开，眼珠瞪得像要滚落出来。
他双腿弯曲，猛地举起双手，死死握住了孙一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