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距离,生死时速。
于有俊见二人入队,他大喝一声,“所有人收弓后退,引这批人马再往前二百丈!”
远方,那些穿着黑甲的中州军士卒们也涌动起来,岳荀义在看到城门处有大量黑影他就知道于将军的点子成功了,当机立断就让大军向前冲去。
龚智见追丢了二人,他自言自语的骂了一声,前方有很多人,他搞不清具体人数也不敢再楞楞往前冲去,待到大军与龚智汇合之后,龚智一声令下,“那两个龟孙子把咱们骂的狗血淋头,如果你们还是个男人,不是他们口中的娘们,就给我抄起手中的大刀,把他们的头颅给我剁下来,解解心中的闷气!”
“喝!”
泥菩萨尚有几分火气,被这么当狗溜的血气方刚的士卒们怎能不恼,再加上被龚智这么一说,顿时就像一只只狈群嗷嗷叫着冲向逃脱的猎物。
龚伟在城墙之上紧皱眉头,这龚智往敌方冲的甚远,从他这个视角来看,最远处的黑甲潮流,和近些的红流差不多仅剩百丈距离,两军相撞是迟早的事,这时想再喊回来龚智已经难上加难了。
龚伟只能默默祈祷龚智能见机行事,他心中还埋着一个更深的念头,那就是龚智如果能打赢这一场短兵相接那是最好不过。
弓箭手与中州军主力接洽后转身,将弓箭背在身上,抽出腰间与淮安刀差不多形式的大刀,准备迎敌。
在中州那些时候,已经不叫淮安军的于有俊,自然不可能再拿着淮安大刀,除去许多像公孙剑这样,对手中刀用的颇为顺手的将领士卒外,中州军又自己打造出另一种刀具,此刀长短厚度与淮安刀差不多,但是刀面比淮安刀狭窄不少,用起来更加轻便,而且刀背的放血口改到了刀刃之上,若是仔细观察这柄刀不难发现,刀刃是有两片组成,中间那微小的缝隙就是放血口,这一刀砍在人身上,不仅有两列刀枪而且极难愈合!
于有俊把这种刀命名为双刃折刀。
弓箭手们换上双刃折刀严阵以待。
龚智此时已经来到中州军面前,两军相隔不过五十丈,他冷哼一声,有甲覆面的他看不清表情,“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也罢,一并拿下就是!杀!”
“杀”字刚落,龚智率先冲上前来!
岳荀义自然不会怕他,刀锋一指轻吒一声,“随我杀!”
双方万人大军终于碰撞在一起!
那龚智果真如天将下凡一般,他手中那杆大戟少说也有两三百斤来重,被他挥舞的虎虎生风,凡是有被大戟擦到的中州军士卒非死即伤!
岳荀义还是头一次见着比自己还要厉害的壮汉,顿时就来了兴趣,他勒过缰绳高举起折刀,趁着龚智大戟刚刚出手,一刀就向着他的后背砍了过去。
龚智也是一个身经百战之人,他只觉得后背一阵颤栗,下意识弯腰将大戟提了几分,折刀砍在大戟之上,反震的力道崩的岳荀义虎口发麻,不过龚智也好不到哪去,他虽说挡住了折刀的攻势,但大戟的反震直接敲在了他的后背,这三百斤重的大戟砸在背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无异于用棍子抽在赤身裸体的寻常人身上。
龚智一阵龇牙咧嘴,他回头怒视一眼,大喝一声,“鼠辈,竟敢偷袭!”
岳荀义悬住缰绳,在原地打转一圈笑道:“我还说我这里是正面,你用背对着我做什么?这意思不就是让我砍你么。”
“呔!你们大周军队的将领都是这样逞口舌之快吗!拿命来!”
龚智大骂一声,手中大戟在后背翻转了一个漂亮的把式,抡圆了砸向岳荀义!
岳荀义一拉缰绳,胯下马匹抬起前肢,让他的身子也拔高不少,随后他讲折刀翻转,用刀背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枪!
双刃折刀,改良于淮安刀,淮安刀最出名的是放血口,还有一点就是淮安刀刀背足有两指厚,足够挡下大部分兵器,折刀也是如此,刀刃狭长刀背厚重。
只听“咣”的一声,刀背与戟身撞在一起,发出耀眼的火花来。
龚智手中大戟被震的差点脱手,他面甲后的眼神中略带一丝难以置信,自他从军以来,还真没见过有比他力气大的卒子,自己面前这个体型不输给他的壮汉,让他第一次有了棘手的感觉,他开始正视起来,丝毫不含糊的说道:“好大的力气!”
岳荀义也是轻揉手背,上一次交手就被震的发麻的虎口这次之后差点竟然提不上力气,他将右手刀换到左手沉声道:“你也不差!”
注意到对方脸色不太好的龚智留了个心眼,他是对带兵打仗没有什么独特的见解,可是这战场杀敌就是他擅长的领域!
只见二人你一刀我一戟又打了七十多个回合,岳荀义胯下马匹战马的马腿都在打颤,它不比龚智坐下的战马那般壮硕,此时驮着岳荀义这个大汉连续奔跃这么久已经有些吃力,再加上龚智有意无意的在用大戟攻击岳荀义的时候,顺带着用戟锋给它身上划几道小口子。
可口子虽小,架不住数量众多,岳荀义的这匹战马已经差不多是强弩之末了。
“你这几个把式,就歇歇吧!”
这七十多个回合中,皆是龚智占据了上风,他哈哈大笑,语气中十分得意,手中更是不含糊,他双手握住戟杆高高砸下,这势大力重的一戟带着些许腥风而来!
岳荀义举刀格挡又是“咣”的一声!他胯下战马两只后腿突然跪地,岳荀义一拽缰绳,战马踉跄站起。
龚智不愧是骁勇善战,这几十个回合中,他不给岳荀义任何出手的机会,只要岳荀义往前一分,他就后撤一分,始终将距离把控在大戟能打到岳荀义,但后者手中的刀却够不着他的地方。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岳荀义的战马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他不能一直与龚智战在大戟的活动范围之内,他得让折刀能伤到面前这个壮汉!
“必须要再进一步,坚持一下。”
岳荀义眼神凝重对战马安慰一番,再进一步是必然的事情,不然每一招每一式都能被大戟阻挡下来,久而久之体力耗尽后,后果不堪设想。岳荀义看似憨傻却不是不肯动用心思之人,他匆匆又格挡住两戟之后,一夹马腹,这战马嘶鸣一声,两只后蹄跃起,险险躲过呼啸而来的一戟,生生拉进了半个身位!
岳荀义手中折刀向前猛扎,直冲龚智心窝而去。
龚智冷笑一声,这样不要命大开大合的打法,他还是头一次见,你纵使拉进了身位,刀能碰到我了,但是我的大戟依旧能打到你!
龚智一扯缰绳,他胯下的杏色大马竟然后跳一步,再一次拉开距离,龚智举起大戟横扫而去,势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大周将领给拦腰劈成两半!
岳荀义瞳孔紧缩,此时被战马带到空中的他,如何能躲过这一招!
“吁!”
胯下战马突然嘶鸣一声猛然落地,落地之后又迅速抬起前蹄,战马的身子被拔高了两尺有余,岳荀义也因为惯性,整个身子都后仰到了马尾处。
“唰!”
鲜血四溅,岳荀义落在地上翻滚几圈,满脸的热血,他不敢有任何停歇,两手抓紧折刀猛然向空中一跃!
龚智大戟还未收回,还不等他惊讶一番那匹战马竟然替主人挡下必死的一招,岳荀义这次是真正的正面一刀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龚智顾不得抽回大戟,翻身就跳下坐骑,岳荀义一刀落空,双刃折刀直接将杏色大马从头劈到了马胸前,杏色大马死的不能再死!
“你竟敢杀我爱马!”
龚智怒吼一声,落地之后拿起大戟又是横扫千军的一招!
岳荀义侧过折刀堪堪挡住,没能让大戟没体而入,但是他整个人却后飞七八丈远,再次爬起之后满嘴是血,左臂无力下垂!
“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龚智对这个敌军将领的耐心已经消磨到了极致,他有很多次能杀他的机会,却因为他想着多戏耍一番再杀不迟,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将他好不容易求来的战马给杀了,这让他如何不恼!如何不怒!
岳荀义嗤笑一声,踉跄爬起之后,右手持刀,冷声说道:“我就在这!你来杀!”
话说岳荀义与龚智大战了一百多个回合,其中险象环生,岳荀义这个毛头小子对阵沙场老将还是有些经验上的吃亏,最后若不是他那匹战马临死前有了些许灵性,替他挡住了那一戟,恐怕现在被分尸的就是他了。
岳荀义岂是那种甘心吃亏的主,后来一刀斩不到龚智,就顺带着将龚智的战马给劈成了两半,成功惹怒了龚智。
此时岳荀义浑身是伤,正面是满脸怒气提戟来杀的龚智,周围都是士卒之间的拼杀,就算中州军甲士想要救助,也都被西蜀叛军士卒给拦了下来,他现在已经身处死地了!
龚智步子极大,如小山一般的身躯狂奔起来就像一辆马车一般,十分骇然。
“我要你的命!”
一戟重重挥下,岳荀义将双刃折刀放在胸前,准备做一次无用的阻挡就去见老伍长周英,仿佛时间都定格在这一刻,他满脸是血的面孔突然露出了一分笑意,喃喃自语道:“老伍长你死在渝州,我也死在渝州,你死在西蜀叛军手里,我也死在西蜀叛军手里,不过周伍长,我比你好,官比你做的大,那些叛军也比你杀的多,我现在就来见你了,以后公孙剑就要一个人面对了。”
“咣噹”一声金铁交鸣,随后就是一阵刺耳的铁器摩擦声。
岳荀义失神的瞳孔又凝缩起来,重新恢复聚焦的他非但没有等来要命的一刀,而且等来了救命一刀,公孙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那龚智正躺在远处挣扎着翻身。
公孙剑扶起岳荀义,“还能打吗?”
岳荀义摇了摇头,看了眼左臂后说道:“左胳膊可能断了。”
“腿断了吗?右胳膊断了吗?以前你不是还教我如何在战场上杀敌,你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公孙剑眼神注视着前方继续道:“站起来再杀一番,于将军那里遇见对手了……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要靠我们了,龚智我来对付,你不能倒下。”
岳荀义点头,“我尽力,死不足惜。”
公孙剑提起他一直未更换的淮安刀,一字一句的说道:“杀敌,但是不能死。”
说罢,那龚智已经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