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炙热的鲜血悠悠荡荡，刻便染红了清冷的江水……
而他们的头顶上，那一枚枚致命的磐石也已落下，瞬间便将江中的大部分生命吞噬湮没……
而伴随着惨叫声，呼啸的水浪却又忽然翻卷而起，将一艘艘战船包容在内，而后恍若龙卷风一般的将所有的战船拢在了一起……
“轰！”
终于，那几艘战船不分先后的撞在了一起，数十名士卒顿时落入水中，而后在冰冷的水中顽强的想着河岸游去……
但是很快，他们便被密集的箭矢压住，而后一个个发出凄厉的惨叫，随之软倒在了沙滩之上……
箭矢如雨……
那一群等待着屠戮的战士也恍若被收割时的麦子，随风瞬间倒下……
那些被射中要害的自然当场毙命，而那一些受了轻伤的则咬紧牙关坚持，而那些侥幸没有受伤的则奋力向着其他战船游去……
……
时值冬日，
每个将士都穿着厚重的札甲，而战甲之中也都还衬着厚重的战袄，原本这一身装备就比较笨重……
而一旦落水，他们便更沉得像是身上坠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似的，拉着他们往下沉……
而沉入水中之后，便再也没有可能上来……
……
“哗！”
“这……”
“呼！”
“……”
……
在那一群黑皮狗急切的呼喊声中，忽然，一个人消失了，而后，又一个人消失了，他们消失的是那样的突然，也是那样的不值一提，因为他们的消逝也不过是在水面上留下一个个水花……
而后……
从水花之下，缓缓的弥漫出一丝鲜红色的血液……
但在这乱军之中，谁还会在乎这些呢？
虽然那一股血液很是鲜艳，但是，在这一场混乱的屠杀之中，似乎没有什么比血液更加正常的东西了……
“哗！”
水波激荡，一个个人影沉入水中，待浮上来时，尽都化作了一道道的尸骸，但是，却根本没有人关注这一场来自水下的屠杀……
“哗！”
忽然，
一道人影灵活的在水中向周侧窜去，而后，他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浮了下来……
随后，他的那一双倒三角的阴冷眼睛却是如饿狼一般的扫向了周侧……
终于，他的眼睛瞄准了乔伊斯，而后……
这一道身影再度消逝在水面之中，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消失并没有像那一群死亡士卒一样溅出鲜血……
因为他是这一次水中屠杀活动的主帅。
水中悍鲨——柏得温！
……
“统帅！”
“快撤！”
在一群铁忠于他的黑皮狗保护下，乔伊斯的精神也终于恢复了一丝，而后，他勉强的在水中喘了口气，而后带着一群黑皮狗朝着后方游了过去……
也是天佑于他，他身上穿着都是一些套甲（乔伊斯不过是一个怯懦的小农民，论战斗力自然不值一提，所以，他身上的铠甲多半是用来当装饰品的，实际上一点点分量都没有），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得以侥幸的躲过一劫……
而且，他在这个时候甚至还表演了一场惊人的戏码……
因为他一把便拽碎了身上的‘坚硬’的战甲……
但是这一种无力的炫耀却在仅仅开始便已经落幕了……
……
“哗！”
忽然，
正在乔伊斯拽碎战甲，身体刚刚一轻的同时，忽然一股巨大的压力从他的脚下传了出来，而后……
他甚至连呼啸都没来得及传出便被拽入水中……
而后，乔伊斯满眼都是战船的底部和纷乱的桨叶，甚至还好几枝木桨打在了他的身上……
身边，一枝枝长箭射入水中，虽然听不到破空的‘嗖嗖’声，可是一串串气泡却让羽箭的轨迹变得更加明显……
随后……
四周却一片安静，安静甚至都有一些可怕。
因为在这个时候，时间像是突然慢了下来，每一枝羽箭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乔伊斯甚至能看见箭矢分开水时附着在上面的气泡……
而后，他尽力的睁大眼睛，目光透过十来步的河水，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粗大的黑影，无声的立在水中……
毫无疑问，那就是撞毁他们战船的哪一个可怕的东西……
而后……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柄匕首捅进了他的小腹，随后，那一柄匕首又抽了出去，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甚至，还没等他感受到痛苦，他就忽然被人拽出了水面，‘哗哗’的水声充斥着他的耳朵，把他刚才宁静的感觉冲得无影无踪……
……
“噗！”
“统帅，你没事吧？”
几个黑皮狗部署见乔伊斯醒来，顿时都冲了上来，护住了他，而后谨慎的检查包扎起他的身体……
“我……”
费力的吐出两口水，而后，乔伊斯有些痛苦的摘下头盔，倒出了头盔之中的积水……
然后，他在部下的服侍下解开战甲，在两个部下的搀扶下，一步步的走向了船舱……
他每走一步，脚下都会踩出一片水声，‘哗哗’作响……
而在他进了船舱，却是一屁股坐了下来，用力地挤压着伤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至于他的表情，也是苍白到了极致……
“快，擦拭干净，换一件衣服！”
“是！”
在乔伊斯被抬进去之后，十几个部下迅速跟了进来，而后，在一阵阵慌乱的治疗下，乔伊斯的表情也终于恢复了一丝镇定……
当然，那一是一种绝望的镇定……
一个人往往这样，害怕过了反而可以镇定下来……
而在他镇定下来之后，他也终于看到了同在营帐中的那一个人……
撒克逊！
当然，刚刚他从覆灭到绝望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情，所以，他倒不知道撒克逊刚刚丢下她不管的事情，反而有些感激撒克逊的救命之德……
但是……
他刚刚被擦拭干净，寒风便从窗户之中钻了进来，吹得他浑身冰凉……
而乔伊斯也忽然一愣，手轻轻一挥，示意身边的士卒退下，治疗的活动也在瞬间停住了……
“你……”
“不对，绝不对！”
乔伊斯想了一会，忽然转身又冲出了船舱，虽然他的动作踉踉跄跄，但是他的速度也还不错……
“乔伊斯，你……”
“扑通！”
随着一阵水花激起，乔伊斯的身影也是瞬间落进了水中，而撒克逊看到这里，也是不由的有些呆住了……
“乔伊斯，你个白痴，你干什么？”
此刻，
撒克逊也多少有些慌了……
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乔伊斯居然是那么‘决绝’的一个人。
他不否认，他在刚刚的确利用了乔伊斯，但是，他根本也没有什么坏的念头，毕竟战斗之时的后援冲击才是攻城的最佳方式……
若说错误，也只能说，他在没有征得乔伊斯同意的情况下便将乔伊斯当成先头部队使用了……
但是……
如果他当时说了，乔伊斯会同意吗？
虽然实事求是的说，乔伊斯麾下的那一群黑皮狗论战斗力的话，当炮灰都有些抬举，但是送死的事情有谁会自愿去干？
谁会那么无私——特别是对曾经对立过的临时盟友那么无私！
……
当然，在这一次事情发生之后，撒克逊也做好了和乔伊斯摊牌的准备，他也并不想隐藏自己的这个龌蹉的决定，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解释之前，乔伊斯居然就选择了这种方式……
果然人不可貌相，看来……
很快，
撒克逊对乔伊斯的看法便产生了改变，甚至，他都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曾经诋毁过乔伊斯这样一个勇士！
但是，他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
乔伊斯那么一个懦弱的家伙，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为了不被自己再利用下去而跳水自尽——这根本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因为这不是乔伊斯勇敢，而是撒克逊想多了……
……
水下，
乔伊斯根本听不到撒克逊在说什么，他只是奋力的下潜，尽力的搜寻着水下的情况……
终于，他找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个黑影，而后，他游了过去，借着水面透下来的光，他看到那是一根树干……
一根足有一抱粗细的树干，在水中缓缓摇晃……
而在看到这一个树干之后，乔伊斯也是倒吸一口冷气，这么粗的树藏在水下面，深度正好是船腹的方向，急速前进的战船一旦擦上去，十有八九都会飞起来，船上的人岂有不落水的道理？
而后，他用力的朝着树干上推了推，却是无法推动。
但是这一个举动却扯动了他的伤口，让他在一阵咧嘴之后送走了口中憋着的那一口氧气……
而在这时，他的气息也逐渐的不够用了……
于是，他松开木头，冒出水面，准备换一口气再潜……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他甚至都忘记了痛苦……
但是，他刚刚一露出头，撒克逊便已经看到了他，伸手就将他拽了起来……
“你疯了？”
“水下有东西。”
不顾小腹处的痛苦，乔伊斯挣扎了一下……
“我还没看清楚，你让我再去看看。”
“够了！”
撒克逊的脸色在这一刻多少有些缓和，这倒不是因为他在重新掌握乔伊斯后萌生出的喜悦，而是因为……
乔伊斯隐藏了‘他的想法’，找了那么一个不切实际的说法……
这才是真正的‘硬汉统帅’！
呃，或许吧！
“我……”
乔伊斯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撒克逊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了当的打断了他……
“你是统帅，不是战士，怎么可以自身犯险？”
“我……”
“好了，你们下水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是！”
为了堵住乔伊斯的口，撒克逊统帅迅速的指出了三个士卒，而那三个士卒不愧是正规军的战士，都是二话不说，脱掉衣服，翻身入水……
当然，为了安全，撒克逊选择的也都是一群水性极佳的水卒，这一种水卒是专门负责在水下打探情况的，所以在这一方面比起乔伊斯这种平头百姓却是要强了数十倍不止……
而乔伊斯自然也知道撒克逊的这个安排没错，于是在爬上了船战，但当寒风一吹，顿时遍体生寒，他也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看到乔伊斯如此，撒克逊也是淡淡的笑了一声，而后对着船上的部署迅速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
“那……”
“回去再说！”
“不，等一下！”
撒克逊本想不由分说的指挥战船掉头，但是他的这一个举动却被乔伊斯拦住了……
而后……
乔伊斯将披在身上的战袄拧了一下，披在身上，而后又扒在船边上看着水面，那一个动作，恍若疯了一般……
时间不长，终于，那三个水卒先后冒出了头……
“统帅，水下是几十个大树干，都用竹篾捆着，下面应该是用石头拖着，这样树干才不会露出水面，也不会被水流冲走，我们就是吃了这个亏。”
“果然！”
听到这一句话后，乔伊斯统帅立即用力的拍了一下船帮，而后破口大骂……
……
但是，撒克逊却至少还比他清醒一些。
两边的山上有大量的竹子、树木，而詹姆斯现在率领的军队靠山吃山，对怎么用竹子当然再清楚不过，至少将竹子破成竹篾，拧成绳索的技巧还是有的，而利用这一些主子造成的绳索却远比任何品种的绳索更加坚韧！
而且，那些该死的东西又在水下，就算是用刀砍也很难砍断。
所以，又这些竹篾拽着大树干隐在水面，绝对是一个个难以清除的障碍，而在这些障碍清理干净之前，战船驶得越快，倾覆的危险就更大，而不加速的话……
两侧竹楼上的敌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所以，他们此刻已经陷在了一个绝对微妙的，进退两难的境遇之中了……
“撤！”
在知道敌人的阴谋之后，撒克逊统帅也终于不再犹豫，立刻下令撤退……
……
在小半个时辰过后，撒克逊、乔伊斯盟军的第一次冲锋终于以惨败收场，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战船因为减速及时，没有撞上树干，安全的撤了回去，而其他的战船则都倾覆在了水中，有的沉了，有的虽然没沉，但上面的士卒却已经大半落水，顺水飘往下游而去……
至于那一些落水的战士，虽有一些溺死或死在柏得温的手中，但是大多数人却也都成了俘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