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熙,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被捂住的双眼在掌握大的手中眨巴眨巴的,长长的睫毛抖动,让曳熙的手心传来阵阵的痒感。
“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曳熙笑着轻轻推着亦绫,“不许偷看哦。”
霎时,曳熙的手移开,长时间没有接触阳光的眼睛一睁开就刺痛的眯起来,适应了之后,亦绫才微微启唇:“哇——”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色矢车菊的花海,被风吹落的花瓣渐渐沉淀到梦的深处。就像海水一样,深邃,不可触摸。那一抹深蓝,淡蓝色的记忆,在尘世变迁中依旧静静地,静静地呼吸。像贝加尔湖那样明亮,鬼使神差地,亦绫缓缓走向花田深处,伸出手,柔柔地抚摸着其中一支矢车菊的花瓣,晶亮的蓝色映照出内心深处重重叹气的悲伤,即使隐藏的再深,再想遗忘,那也只是徒劳无功。
“某些地方的少女,喜欢把摘下来的矢车菊压平后放进内衣里,经过一个小时之后,如果花瓣依然保持平坦、宽阔,那么就表示将遇见自己未来的另一半,因此,它的花语是——遇见。”曳熙似乎看透了亦绫的心事,“但遇见,其实,也仅仅只是遇见而已,许多事情,或许,认识的太迟,早就注定了未来,终将错过。”他似乎话中有话,让人捉摸不透。
“我是谁?熙,我是谁?”亦绫一遍又一遍的疑问着,像在问曳熙,又像是在问矢车菊,更像是在问自己,悄然间,称呼的改变并未给他们带来些许的不适,“你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是谁……”亦绫重重的跌落在花田的泥泞里,大滴泪珠在悄悄地滴落,声音也因为带着哭腔,越发的颤抖起来。
曳熙眼中满是心疼,却不敢,因为按照安霜的性格,绝对不会任由身边的人肆意背叛,他,不敢拿自己和家人的命,开玩笑。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究竟是谁?我到底……是不是人类?”亦绫不断敲打着心脏的位置,太阳穴旁的青茎可怕的颤出,她头痛欲裂的捂住耳朵——渴望答案,又害怕答案。
曳熙用手慢慢地安抚亦绫的脊背,强抑制住内心的动荡,故作镇定的说:“矢车菊的话语是幸福,也是再生,我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你的重生。那些陈年往事,既然记不起来,那就不要再去记了。把他们深深地埋下,未尝……不是件好事。”
亦绫定定的望着曳熙的眼眸,缓缓的吐出:“熙,你千万,千万不要骗我。我知道我就是个灾星,所有跟我在一起的人,都会遭遇不幸,但是我不是故意的,不是因为我……”断断续续地,亦绫的话语让曳熙越来越害怕,害怕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孩,就会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再也不会让他找到。
“我知道我不配享受爱,不配享受幸福,但是我仍然,仍然在乞求着,那么一点点也好,那么一点点的关心,对我来说,就够了……”语无伦次地结束后,亦绫眼前一黑,倒在曳熙的怀中,矢车菊的花香淡淡地,勾起那如同缠绕在一起,解也解不开的结的回忆。
“你,有我,就够了。”曳熙毫无波澜的说道,便抱起怀中的人,略长的背影,是说不出的冷寂。
“你是魅族的第一公主,从小就要接受最好的教育,怎么能和这种人在一起厮混呢?”模糊地感觉到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声音的缓慢透露出他年纪的衰老,生命的即将枯竭,“从今天起,必须给我待在房间里好好的学习礼仪,不准你再见他了。”
小女孩的头像是拨浪鼓一般摇动着,稚嫩的声音恳求道:“爷爷……不,族长,不要把我和哥哥分开,只有跟哥哥在一起,我才能感觉到真正的快乐。”
“快乐有什么用?能让你掌控整个魅族吗?”老人不容置疑的声音敲打着女孩的心。
女孩犹豫道:“我并不想当这个公主……”
“住嘴!”老人捂住心脏,冷冽的眉峰紧紧地蹙在一起,“你这个毫无用处的不肖女!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
女孩担忧的上前,却被老人重重的推开,她害怕地颤抖:“族长,我错了……我不该违抗你的。”
因为说着违心的话,女孩的眼眸很不高兴地毫无颜色。
“但是……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能跟哥哥告别?”
几乎是放下所有尊严的孤注一掷,却被老人不容置喙地拒绝:“把公主关到惩戒所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罪过。”
毫不费力地被架起,身边的人并没有因为女孩公主的身份而留情。随着铁门的关闭,最后一丝光线慢慢地消失。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仿佛处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只觉得身体在不断不断的坠落,毫无止尽的,不断坠落。
尽管黑暗,亦绫却很清楚的感觉到女孩的孤独和害怕,那深入人心的颤栗。
“哥哥,你在哪儿啊……”女孩抱住双膝,把脸埋在膝盖中,偷偷地啜泣起来。
她不敢,不敢发出很大的哭声,因为公主的身份,这个该死的公主的身份。
亦绫想要上前去安慰,身体却不能动弹,如同旁观者一般,只能不动声色的观察、注视着。
“我只是,只是想要一个温馨的家,一个别人都拥有的幸福而已,为什么,我不能得到?”女孩的眼眸越发凛冽起来,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突然,女孩看向黑暗深处的亦绫,眼中满是不屑与愤恨,牙冠咬得紧紧的,她仇视着,向亦绫走去,嘴中念念有词:“你是谁?要我告诉你吗?”
亦绫的身后似乎被人推了一把,她的身体从黑暗中显露出来,带着渴求的,说道:“我是谁?告诉我。”
“你……就是我啊——”女孩的突然靠近让她下意识退了一步,对面的女孩不知所然地笑起来,虽然掩盖不住其中的幼稚,但更多的,还是不为人知的悲伤。
忽然,她掏出一个小药,疯狂地倒出一粒药丸,挫然地吞了下去,亦绫想要阻止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只是隐约看见药上那朵幽蓝,略淡的矢车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