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炫熙跑到发出声音的隔壁屋外,发现那里面已是一片狼藉,可怕的狼藉,各色的颜料打翻一地,红色白色黄色蓝色到处染污,纸张碎片散落各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梦易发了疯一般地喊叫着,野兽一般地厮打着她的母亲,若不是几个热心房客拉住了她,她可能会直接冲过去把女老板的脸抓烂。
黎炫熙正处疑惑之际,突然发现一只装得鼓鼓的落在地板上的黑色旅行背包……
“都给我住手!”
老板一声女王式的历喝,全场终于安静了。
“别再这儿丢人了行吗?为了个已经不在的人!你还有没有点出息?”她严肃训斥着梦易,而这生气的面容依旧没有太大波动,只是湖面起了点波光而已。
当女老板厉声呵斥之时,黎炫熙突然发现了什么,悄悄移动了脚步。
“不用你管!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害得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行了,你妈不就撕你一幅画吗?你这么能画,再画一幅不就完了。”一位中年妇女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训斥梦易。
“他已经不在了……你让我怎么画?”梦易的情绪爆发,汹涌如潮。
“这……怎么回事儿啊这是?”一名旅客问。
“她的心上人,前年去世了。这幅画是我女儿给他的画像,那孩子去世后,我女儿她就整天待在屋里看着这幅画。”
黎炫熙突然看向地上的碎片,他拿了几张,大概能拼凑出一张人脸。
他似乎见过画中的这个人。
“别碰他!”梦易疯狂地大叫。
黎炫熙抬起头凝视着她,只见梦易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中的愤怒到达极点。
“他是你什么人?”黎炫熙问她。
“你不需要知道。”梦易回答。
“那么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因为他而杀人,可以吗?”
“杀人”这两个字让整间房间沸腾,连一向静若止水的女老板,也有明显的惊诧深深地刻入了她眼眸中。
“你凭什么说我女儿杀人?”到底是母亲,只有唯一的女儿才能打破她的平静。
梦易的脸上浮出了古怪的笑意,眼中朦朦胧胧的好似散着一层雾,阴森又妖娆。
她突然看向另一处,反问黎炫熙道:“那个黑色旅行包你发现了是吧?”
黎炫熙拿起了那只黑色旅行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录音笔、消音器、松节油、还有带血的匕首……
女老板的惊恐越发明显。
“这些……”众人疑惑不解。
“看不出来吗?是我杀人的证据啊!”梦易是笑着答出来的,她一点都不害怕。
“啊……”众人倒吸冷气。这个女孩,居然自己承认了杀人。
“你又神志不清了是吗?”女老板惊恐地喝道。
梦易丝毫不管女老板的话,只是不屑地一勾唇角,始终是这样一副淡然无畏的样子。
“所以你也猜到了,是因为我妈发现了这些东西,发现了真相,才跟我大吵大闹。看到有人过来,她就撕掉了我最钟爱的画,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是杀人犯。不过……我,敢作敢当。这个女人是我杀的,你女朋友遇到的那一系列事情,也全是我做的。”
“果然是你!”黎炫熙感叹道,眼若寒星。
全场哗然,女老板松了口气,好似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
“为什么?这究竟为什么?”女老板又惊又痛,她知道女儿性格孤僻,在喜欢的男孩子死去后,她的状态就越发不对劲,但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杀人。
“来乌镇的第二天,我和我朋友救下了一位坐在窗台边等着自己哥哥回来的聋哑女孩。我们从她的父母口中得知,她的哥哥其实已经去世两年,是受冤入狱而被判的死刑。因为她还太小,不懂生与死。父母只有告诉她,哥哥出远门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而她的哥哥——就是这张画像里的这个人。”
旅客们不禁心跳加速。
黎炫熙继续说:“死者,就是这个人的女朋友。哦,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前女友。”
“你怎么知道?”
“那位女孩的父亲还告诉我,他们儿子青梅竹马的女友亲口指认他杀人,因为她与学校的一个富商子弟交往了,嫌他们的儿子很碍事。于是我便向警察汇报了这个情况。果然,死者的身份确定了!”
梦易瞪着眼睛,接上了黎炫熙的话:“他是我的学长,也是我暗恋许久的对象。从他受冤被判死后,我就开始憎恨警察,也憎恨所有恩爱的情侣。‘分手酒店’这个名称,也是拜我所赐的。但我更恨的,是那个害死学长的女人!”
那个夜晚,乌镇下着蒙蒙细雨,雾气遮住了湖面灵动的波光,像山水画中的墨色被水晕开,渐渐淡去……
“说吧,找我什么事。”穿着华丽、妆容妖媚的女子丁翘琳走进梦易的房间,语气中有清晰的不耐烦和鄙夷。
梦易没有回答,冷艳的面容不显一丝温度,忽地长睫一抬,凶光在眸中乍现。一个转身,她用手肘将丁翘琳按住在墙壁上,手中的匕首离丁翘琳的脖颈只有咫尺之距。
丁翘琳似乎还刚坠入震惊中,便有一道明晃晃的白光在眼角炫目,让她霎时间大脑空白,连尖叫都忘记了。
“还好学姐没有叫出来,否则……保不齐这把匕首就已经割开您的喉咙了……”
梦易玩味的声音如恶魔缠绕耳畔,丁翘琳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已被抽走,甚至连知觉也不复存在了。
“别……别……别别……别冲动……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恐惧敲碎了丁翘琳的话语,字眼也模糊不清。
梦易突然冷笑一声,问她说:“学姐以为语言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她越来越慌乱,因为越来越不明白这个女孩子要做什么,这种未知的危险才最折磨人心。
只听梦易又说道:“如果有的话,学长或许就不会死了。”
丁翘琳似乎稍稍松了口气,可能总算是知道了她的动机了。
“我知道你在为了他的事伤心,可他犯了罪,我也没办法……”
梦易的手在此时紧扼住了丁翘琳的脖子,一阵突如其来的窒息止住了她的话。
“你和学长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连我这个只认识他两年的学妹,都非常清楚他绝对不会做犯法的事!你已经认识了他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梦易像头手上的野兽,面对眼前的敌人,她恨不得将其咬死撕碎。
丁翘琳的双手绝望又拼命地抓着梦易的手臂,想让它尽量离开自己的脖子,让自己能呼吸,可怎么样都是徒劳。
梦易再次冷笑道:“学姐,你还不知道吧?学长死后的第二天的晚上,你和那位局长公子在学校公园里的谈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呢!”
丁翘琳的双目霍然瞪大了,梦易的话和她那双带着强烈的煞气的眼睛,让她的心脏濒临爆炸边缘。
“难道富贵权势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都比不上学长对你的一片真心吗?……”
“喵——”凄厉的猫声伴随着梦易的怒吼一起响起……
利刃划破空气,闪出一道绝望的光芒……
女人的瞳孔惊恐撑大了最大……
刺进胸口的那把匕首,还在闪着明亮刺眼的白光……
血液滴落在地板上,悄然无声……
紧握着刀柄,梦易一字一句地说:“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你的血……为什么还能是红的?”
丁翘琳抓着梦易的手渐渐松开了,身体靠着墙壁向下滑去,直到“砰”地一声倒在地板上,双目圆睁。
细雨还在密密地织着,黑夜如此静谧……
“学长为她倾付真心,换到的,却是她的背叛!我杀了她,不过是让天下少了个负心的绝情人而已!”梦易厉声喊道,美丽的面容狰狞得扭曲。
黎炫熙问:“所以,那只猫身上的确实是血,它是受到了惊吓,才会发性子扑人的?”
“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你在镜子上做手脚、用这个女人的尸体吓妍洋,毁掉我为她作的画,这些又是为什么?”黎炫熙的目光似两把冰刀,寒光刺人心脾。
梦易阴笑,而一颗泪水却悄然落下,沾湿了她惨白的脸,发出惨淡的光。
“她这个属于恶心黑暗的政治上层社会的女人!凭什么拥有幸福?凭什么她喜欢的人对她这么好?”梦易仍旧歇斯底里。
黎炫熙冷笑道:“你恨那个女人,我可以理解!但是妍洋跟你、跟你那位学长还有学姐没有丝毫关系!你也未免太强词夺理了吧?”
梦易没再说什么,转过脸去擦去泪水。
黎炫熙呼了口气,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