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双眼凝肃着杀气,粗重的喘息声和风刮过洞口的怪叫协奏出一段绝殇的亡魂曲。荆棘丛生的洞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洞壁上鲜红的血和又绿又黏的苔藓阴得让人发毛。地上到处是残肢断臂、滚动飞落的头颅、白森森的骨头碴儿,被撕裂的碎肉儿。脸上、衣服上都沾染着血迹,他右手紧抓着一颗血迹斑斑的人头,脚边“叮叮”地滴着血。一动不动,在明光乍现的洞穴里活脱脱吓死人!
洞外积着一滩“红雪水”。右手旁身穿绛色红绸面染狐缣袍的人盯着“红雪”默然无语。中间穿着酱色青缎缂丝褂的人大骂着“畜生”冲进了洞穴。左边的人身着青风竹叶缎长袍静驻在洞口四处张望。青衣人背着手唉声叹气地走了出来,“如何?”绿衣人乜声问了一句。“何其毒也,何其狠也!”青衣人仰天长叹,“他也忒狠了,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留下!”“咋样?当初您要是听我的,早早杀了他,今日又何至于此!”赤衣人不阴不阳地腻味了他一下。“哦,这倒落了我的不是。别忘了,没有他,咱们就没有立锥之地,要不是你一门心思……”青衣人本想说“想赚到那个女人”,但心下一想又略不合时宜。他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头,“咱们兄弟向来一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眼下还得斟酌怎么办呀?”
绿衣人一听话头儿有缝儿,忙道“二哥,三哥,兄弟我是个没见识的,大处明处得听二位兄长的。您二位可不能自乱阵脚啊!”赤衣人斜眼瞧了瞧这根“搅屎棍儿”恨不能一脚踢死他,当初若不是他告密,她又怎会埋怨他。青衣人也不会与他生嫌隙。
青衣人见有了话头儿,唉了声粗气,“天罡阵又被打破了,俗话说‘事不过三’,可咋开口呀?”得罪人的差事,他做了两次,想借这个机会让这两宝也分担分担。赤衣人向前一躬身“二哥,三兄弟有一计。管让他一齐了账,只是要委屈二哥了。”“这都啥时候了,你咋没个着急先后哪?有话但凡直讲,二哥能不做吗?”绿衣人呛红了脸。青衣人瞪了他一眼,转头说:“三弟有话但请直言。”赤衣人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我们骗了他两次,雷兆明许久未见少主,他难免不会生疑。更可憎的是,他仗着先主遗命,一向听调不听宣。这种人留着迟早是个祸患。不如趁机调他入京,来个一石二鸟……”他斜劈右手作砍头状。“只是还得二哥从中斡旋。”他用肘轻碰了一下绿衣人。绿衣人立刻会意,“二哥,干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赤衣人双膝跪地,不住地磕头。“二哥,你就只当可怜可怜兄弟,圆了我的愿吧!如此举陷二哥于不义之中,尽推到兄弟身上罢了。”他已泣不成声,“二哥,若早听我一言,何至于此……”青衣人一把扶起了赤衣人,“三弟这是干什么,二哥岂能受你如此大礼,咱们三儿可是要有难同当的。”绿衣人双手作揖,单膝跪地。“二哥,兄弟们唯你马首是瞻。”青衣人假声假气地埋怨他们:“何故陷二哥于不仁不义不忠不诚之地?”“二哥——”两人齐拜,“二哥,我等实是为天下苍生着想。”赤衣人呛红了脸。“二哥实至名归,乃天佑神人,应顺天承意,吊民以伐。况且我等已无退路。”言罢青衣人惊得说不出一句话,他虽在梦中对今天的场景憧憬了无数次,却没想到他们会这样逼自己。
也罢,看次情势只好就坡下驴了。“承蒙二位兄弟看得起,我就做一回周公,只难免会落个乱臣贼子的下场。”说完轻拭眼眶,绿衣人偷眼瞧看赤衣人,阴诈的脸上无一丝异样。心想不如再添把火算了,“二哥切莫如此,今日我等共商的是天下大计,二哥实是为天下苍生而自毁名声,何况古往今来一向是大忠似奸,大智若愚。倘日后有人胆敢妄议二哥,我刘仁轼第一个不饶他。”青衣人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向着洞穴走去。“这俩畜生,满口仁义道德,暗地里肮脏不堪。竟合起伙来骗我,让我干此不仁不义之事,他俩到头来坐收渔利。“是可忍,孰不可忍。”
忽一恍神,人已来到了洞里。刺鼻的血腥味儿挠得人难受,映入眼帘的仿佛是末日般的景象,他不由地打起了寒噤。“成儿,你看看,这个畜生……”裴松成铁青着脸,颔首不语。“咱们照原计划进行,你给我盯紧他们,虫子能斗得过龙虎吗?这天下还得咱们父子来!”裴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唉,你不要怪父亲,心不狠手不辣。何以得天下,你要信我!啊!振作起来。”说完眼角挂了一抹眼泪。
裴秀抬手指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你还能活多久?”回身欲走时瞥见他流出了两行血泪。
“天道好还,再偿不难!”裴秀冷笑着踱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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