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的北风像刀子丝的刮着脸,刚下的雪就被街上的行人踩瓷了。皇城街国师府一夜之间挂起了白幡。偌大的府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年迈的老奴在忙里忙外。
“姜国师,倏忽撒手人寰。国家失一栋梁,我王失一臂膀,吾失一挚友!”克里木深深地鞠了一躬。“左相大人,您早来了!”门外走进一位年轻人,上身穿一件黑底缂金丝外袄,下身着一件黑龙透金丝黄底裤,脚踏祗金黑布鞋。“六爷,臣有失远迎,望请恕罪。”言罢冲年轻人微微低颔。“左相大人言重了,昨夜父皇闻听姜尚大国师薨逝,悲痛欲绝。特命孤来探慰。一表父皇体忠之心,二全孤礼师之仪。”克里木闻言含笑不语。
铁乌图侧身走进棺木,仔细环看四周。轻抚着棺木,“哀哉,吾师;痛哉,吾师。”他轻轻推开棺盖,“别说老东西不相信你死了,我也不相信!”姜尚静静地躺在棺内,脸色微微泛黄,双目紧闭,双手交叉放在腹间,栩栩如生一般。铁乌图偷眼看了下四周,克里木已不知去向。却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空气中紫檀的香气竟带来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恩师,临别再听一回旨意!”铁乌图从怀里掏出殷黄的绸轻轻放在了他的耳边。
铁乌图轻手合上了棺木,家奴领着他走进了正屋。克里木、阿克苏停止了交谈,起身低头示意。“六爷!”铁乌图摆了摆手,接过茶水头也不回地坐了上首。偌大的正屋里只剩下三个人。“二位大人务虚多礼,时值多事之秋,国师又新近死亡。朝局表面上看似静如水面,实则暗潮汹涌。我等需合力共勉啊!”铁乌图语气深长地叹了口气。
克里木向前躬身道:“六爷请放宽心,我兄弟二人定当尽全力佐吾皇衡定朝局。”铁乌图轻点了下头,脸却呼地沉了下来。“孤年轻不经事,还望二位今后多指点!”阿克苏直直地站起来,“六爷,我们兄弟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今后还指望六爷多提携呢!太子新亡,对圣上而言或许无有大碍,但他的死就好像一颗小沙粒意外增添了砝码,打破了天平,使得各方势力纷纷浮出水面,如放任自流,朝局不久便会丛生乱麻。再者,太子一位悬而未决,朝臣大都作壁上观。此时迫切需要一位执鼎者,辅助吾皇佐衡朝局,届时我等定会鞍前马后。”
铁乌图闭眼冥思着,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两个狗东西阴奉阳违,倒是老四不知近况如何?”
克里木他们从屋里退了出来。“看你还有几天神气!”
踽踽行进的马车不时地传出“咯吱”声,漫天飘散的大雪很快遮住了后面行进的足迹。裴秀的双手紧绑在身后,铁筋上游走的雷息紧紧环绕在四周。“我能喝点儿水吗?”干涩的喉咙里有如含着一块炽热的火炭。白起冷冷地看着他,雷仑从马鬃上抓来一把雪胡乱地塞在他嘴里。
“重焕兄,我真羡慕你有个好儿子!”裴秀不失期望地盯着雷仑。雷兆明驱马走到笼边。“你这是临死前的哀鸣吗?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你说得一半一半吧!”裴秀挪了挪脚,两眼直睨着雷兆明,“死亡对我而言早已变得麻木,光脚的还怕穿鞋的?死或许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打我成事起,整日簇拥在荣耀与赞美中。吾家屡仕公侯,却不想一招失措,结识了郎啸淳一伙。只可惜你们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乱臣贼子,倒有了成堆的理由;悖主叛逆,偏偏要垂不朽。你们到底吃了什么药?得了什么病?——啊!”雷兆明瞪红了双眼,口里哈出大股的热气。
“父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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