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事记于他失踪前,有记录的最后一次谈话是和他的大弟子顾佰。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午后。顾佰像往常一样前去紫成阁向师尊洛风尘报告凌云峰的近况,并希望他对几件事情做出批示。洛星河死后即将首座之位传给洛风尘,但是洛风尘和他师尊一样并不对凌云峰的事物太过关心,转手交给了他的大弟子顾佰打理。
顾佰本是紫成阁的扫楼书童,由晓云道人接引入籍。他父母在中州亡故,无依无靠。晓云在中州游历时偶遇其人,回天极宗后便带着这个孩子,同时失了一条手臂。晓云对此答复,与人斗殴至此,其中原委竟是无法细究。时任首座的洛星河决定先以打杂事物安排在他身边,后被洛风尘相中收为弟子,论年龄两人相较不过十五。而门内素来不以年岁论辈分,达者为先。所以即便晓云年长于洛风尘也要唤他一声师兄。话又说来,洛风尘在天极宗门内的辈分的确高的吓人。
令顾佰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谈话竟然是和他师尊最后一次。
洛风尘对于紫成阁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深厚,几乎是在这儿住了下来。他主动把凌云峰主阁交给顾佰,但顾佰也没敢住,只能吩咐门人定时清扫,以备不时之需。
顾佰到的时候,洛风尘正独自一人站在书楼底部,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师尊……”顾佰轻轻唤了一声。
“哦,是小佰呀,怎么样?”洛风尘看着他淡淡一笑。
“你要的材料已经都运到广场了,这会儿正派弟子清点。”顾佰拱手行礼道。
“哦哦,来的真快,辛苦了。一会儿全都运到这里来吧。”洛风尘回到。
顾佰道:“师尊,徒儿想知道这些材料是作何用?又要拿来加固紫成阁了么?从上任首座到现在这里已经不下加固八回了啊。”
“呵呵。”洛风尘笑道,“保护重要的东西,当然要舍得花大力气。”
“百年混乱已经平息,中州也再也没有大的战争,还要费这个力气做什么?防谁啊?”顾佰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洛风尘微微踱步道:“小佰啊,战争永远不会停息,这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换了一种方式?”顾佰躬身道,“弟子困惑,还望师尊解惑。”
“你可听说过北地潜龙轩?”洛风尘道。
“自然。四大派名声在外,孰人不知孰人不晓。”
“那你又可知最近发生在北地一事?”洛风尘继续问道。
顾佰摇了摇头。“弟子不知。”
洛风尘笑了笑说:“也不怪你,你常年在凌云峰,有机会也要出岛走动走动。”
“师尊,北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顾佰看了一眼洛风尘,心里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洛风尘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我也是前些日子听掌门讲,北地潜龙轩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顾佰疑惑道,“什么叫消失了?”
洛风尘道:“就是整个门派突然之间不见了。”
“怎么会!”顾佰大讶。
“嘘。”洛风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件事情不要声张。”
顾佰捂住了嘴,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据掌门说,整个门派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可能有些年头了也说不定。”
顾佰想了想,说道:“这百年来,中州修炼门派都各自为政,江湖上也联系甚少。就算有大的异动也很难被察觉到。”
“你说的没错。正是因为和平太久了,人们才会变得如此麻木。这样下去,我们也要锈掉了。如此悄声无息地中州四大派之一的潜龙轩消失,这股暗流异常凶猛。”
顾佰道:“所以要加固这里么?”
“呵呵。是也不是。”洛风尘笑道。
“无涯子首座已经对此很光火了。尚杰峰正值新老更迭之际,开销巨大,要不是掌门首肯,尚杰峰肯定要来找茬。您也知道的,加固这里太花钱了。”顾佰略带抱怨地说道。
“掌门那边已经谈过了。他很支持我这么做。”洛风尘回答道。
“可是……”
“这是最后一次了。”洛风尘道,“所以就别可是了。”
顾佰想了想,最终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洛风尘笑道:“劳烦你操心了。说来我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首座呢?”
“您想的和我们不一样。”顾佰回道,“清水师叔一直说,您是天极宗最有远见的人,所以您做的事情,一定有您的道理。”
洛风尘苦笑着摇了摇头。“小佰啊,你这么想是不对的。记住我的话,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未来交到别人的手中,指望别人,还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办,这样才像点样子。”
“谨遵。”顾佰再次行礼道,“不过我还真希望您能多给讲讲这些。弟子愚钝,在修炼上尚自有很多困惑。”
洛风尘再次摇头。“这点上,我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尊。其实我很多修炼上的想法对你可能并不适用,告诉你可能还会害了你。我也想着要怎么教你,可是我却没有更多时间了……”
顾佰听出了话里的味道,连忙说道:“没时间?师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小佰。我也有我的,所以我必须抓紧时间。之后我会闭关,什么时候出关我还不确定,可能会很久,可能只是几个月,我也说不好。我希望没有人会来打扰我。我会把紫成阁禁制住,就连首座也没法进入,当然,等到出关的日子禁制会自动解开。在这期间,你就暂代首座的一职吧。”
“您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还真是让人头大的首座。”顾佰似乎对于洛风尘闭关一件事习以为常。
“呵呵。”洛风尘笑道,“你真是让我安心。要是没有你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又要研制什么法宝么?等做好后让我看看呗。”顾佰笑着说道。
“啊。那是自然。”洛风尘道。
“那我先走了。门内还有很多事要做。”顾佰转身欲走。
“小佰。”洛风尘突然唤了他一声。
顾佰正要合上书楼的大门,双手突然顿住了。“怎么了师尊?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刚才你提到无涯子前辈,他有决定好让谁担任下一任首座么?”洛风尘转了下话锋说道。
“还不知道啊。总归要从尚杰六剑里面选吧。我觉得选到龙乾的可能性很大。”
“哦。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事么,没有我先走了。”顾佰道。
“小佰。”
“嗯?”
洛风尘想了想说道:“如果我不在了,你觉得让谁继任凌云峰首座合适?”
“肯定别是我,会麻烦死的啊,现在就已经很麻烦了。”顾佰捂住脑袋说道。
“哦,是么。那如果真要选一个,你觉得选谁好呢?”洛风尘问道。
顾佰笑着半开玩笑地说道:“您老人家要是嗝屁了,当然轮到晓云师叔继位啦,凌云峰上下还能有谁比他能耐啊。”
“晓云?”
“不和您说了,我忙着呢!”顾佰关上大门道,“等你出关了,记得给我看法宝啊。”
“嗯,好。”洛风尘微微一笑道。
洛风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书楼的门缝间。这也是最后有人见过洛风尘。
三事言尽。
洛风尘从小便冠以天才之名,一身却无大的成就,其实力和功绩相差甚远。
而清水掌门在回忆其时曾说,洛风尘的成就并不在现在,他为天极宗赢得了未来。
至今无人能明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