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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出题出得隐秘,对外只说待得考前三日便将题目发于试院,施尉矫旨时间拿捏得又恰到好处,薛老大人只当皇后故布疑阵,暗中让自己出题,以免试题外泄,一见面倒歌功颂德把皇后一通狠夸,递了巡考名单和批点名册,没话找话的汇报了备考事宜,便满面春风的告了退。

皇后向来最赞赏薛老大人这种人精,明明都已经布置妥帖不需要自己费心,到最后还会精乖的把功劳都归于皇室来表忠心的忠臣。

居功而不傲,两朝元老,又是先帝钦点的辅政,用起来的确放心。

先帝还真是给皇上铺了条康庄大道,只可惜……皇上实在是太……没用了。

皇后坐在书房里发呆,既不想回凤仪宫看那位有幸怀上龙种的宫人,也不想去寝殿慰问睡得正熟的皇上,更不想看那一堆满篇都是长篇大论要求严惩贪污的折子。

“娘娘,白大人求见。”青扇去盯着上阳宫的扫撒,青萝出去溜了一圈,又领回来了一个白行远。

皇后一手撑着头,一手无聊的翻着一叠又一叠的折子,只觉得光看折子,自己都能饱了。

“微臣白行远,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金安,长乐未央。”

皇后继续在折子山里翻来翻去,半天才腾出手来摆一摆,让白行远站起来回话。

“白爱卿觉得,本宫现在还能长乐未央?”

于是原本就跪得直挺挺的白大人,膝盖和地板粘得更紧了。

“微臣无能,不能为娘娘分忧。”

皇后继续唉声叹气。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朝堂上的事儿,再烦心十倍的也有过,当年把谢慎行流放边疆,朝臣们足足吵了快一个月,皇后也都面无表情的受了,这点儿事真要搁在平时,皇后叹气也就叹了,不至于这么消极怠工。

只不过这会儿就是莫名其妙的心里不爽,到底也不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罢了,起来吧,不关你的事儿,本宫心里烦,你别放在心上。”

于是,原本就因为没能至今还没能追查到毅亲王到底是怎么在宫里做到如此隐秘的放刺客心而怀愧疚的白行远,听完皇后发自内心的抱怨后,越发愧疚了。

说到底,就是自己无能啊!

“宫中其他守备微臣还在查,但当晚轮值之人俱已查清,其中并无王爷之人,还请娘娘放心。”

说实话,白行远在回话时是真的担心,皇后娘娘虽然现在看上去表面风平浪静相当淡定,但内心里还不知道已经掀了多少张桌子了,天知道什么时候憋不住会爆发。

说当晚轮值侍卫没问题?

这话就是让他听,他也不信。

一个大活人跑去皇上寝宫把皇上虐成那副熊样,没有半个人发现,如果不是宫人吃里扒外,禁卫里应外合,能做到这一点,鬼才信。

再不然就是整个内宫的守卫不力,这就不光是东厂一个倒霉了,连带着被拖下水的还有整个禁卫。

这事儿往小了说,那就是砍一个太监能了事,往大了说,整个禁卫大洗牌都不为过。

别说一叠奏章一杯茶,皇后这会儿就是抄起桌子砸他身上,白行远都觉得,这是自己无能自作自受。

结果皇后出了半天的神,最后还只是一声长叹。

“宫里查不到,就去宫外,聚贤楼是谢慎行的产业,他是知道皇上被抓进了大牢的。”

白行远觉得,自己果真应该短寿三年。

“除此之外,微臣还有一事禀报。”

皇后一脸阴郁的抓着朱笔,随随便便往自家老爹的请安折子上画了个圈,扔去一边,随手又翻开下一本,有一下没一下的虐纸张。

“说。”

“皇上身边贴身近侍小德子,今晨于井中被人发现,暴毙身亡。”

皇后终于起了那么一丁点的兴致,抬头看了白行远一眼。

虽然说不情愿被人牵着鼻子走,但能往谢慎行身上再踩上一脚的事儿,皇后向来是喜闻乐见。

“皇上身边的近侍死了,宫中理当查上一查,那日小乐子伴圣驾出宫,留在宫中的是小德子,皇上回宫,替皇上守着寝殿门的,也是小德子,这么快就被毁尸灭迹,你要再不抓住机会查个水落石出,岂不是辜负了……”

顿了顿,皇后生生忍住自己想朝房顶上看的念头,盯着白行远,笑得怨念横生。

“岂不是辜负了本宫对你的期望?”

白行远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战,终于麻着胆子,往上飞快的看了一眼皇后,又把头磕去了地砖上。

“娘娘息怒,皇上擅自出宫的确不妥,但娘娘念在与皇上多年夫妻情分,不要再生气了。”

皇上先前为着朱氏甩了皇后那一巴掌,后宫里传得是人尽皆知,过后皇后对皇上的态度便怪怪的,不如之前那般紧张关心不说,甚至连皇上的面都不主动见了。

这会儿听得皇上遇刺,居然还如此淡定,对着太医院和颜悦色,反倒把气全撒在了刚刚回宫的毅亲王身上,实在是……

太过于反常。

唯一能够解释的,只有是皇上先前胡作非为,实在是太伤了皇后之心,所以才会如此。

皇后一口气噎在胸口,直梗得隐隐发痛。

她生气又能如何?

皇上这几年作死的还不够么?早就习惯了好不好,甩那一巴掌又怎么样,早在几年前,皇上把那台端砚摔在自己脚边时,皇后也基本上能预见今日情形。

不过就是一个已经入了土的前贵妃,她的气量哪有那么小。

皇上不想见自己,那便不见好了。左不过皇上还在这宫里,左不过自己还是皇后。

说什么夫妻情分,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皇后终于甩了一桌的折子,站起来,绕过白行远时,顺带弯腰虚扶了一把。

“去查聚贤楼吧,皇上既然无碍,宫内就不能乱,本宫三日后宫中设宴,七品才人有喜,是我朝之幸,本宫自当晓谕六宫,酬谢神明。”

白行远的目光终于在皇后走过他之后,肆无忌惮的落在了皇后背影之上。

有皇后亲口下旨过问后宫之事,德妃淑妃自然是卯足了劲办得妥妥帖帖,后宫里不管有位没位,只要是能喘口气的,都巴巴的看着皇后凤仪宫的方向。

宫女越级晋封这事儿在后宫常见,以至于采女都没几个,全都是皇上一口一个封了美人,进宫就是正八品,皇后都懒得再为了这事儿和皇上念叨。

说来说去,也就是皇上一念之间开的玩笑,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赏的恩典。

这一只可是实打实的母凭子贵,凭着自己争气的肚子爬上去的主儿。

皇后破天荒丢下满桌折子,慢慢散着步走回凤仪宫。

然后,看到的就是自己宫室内整个弥漫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惴惴之气。

所有宫人就连走路都轻了几分,偏殿门外甚至还多了几个侍卫把守。

青扇几乎是在听到皇后回宫这一嗓子之后,瞬间开门直接冲到了皇后脚下,扑倒跪地磕头行礼做得是一丝不苟行云流水。

“娘娘您可回来了,奴婢……奴婢实在惶恐!”

皇后:“……”

所以说,果然青扇是跟着后宫里这群一惊一乍没出息的玩意儿混久了么,自己也开始变得这么不淡定了?

“那位……才人呢?”皇后开口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忘了问那位才晋封不到两个时辰的才人名字,伸手把青扇扶起来,不觉又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幸运,本宫便赐她一字,传旨司礼监,就封为杏才人,三日后宫中设宴,贺后宫添丁之喜,到时一定要请皇上来。”

青扇泪眼婆娑的扒住皇后衣摆,惴惴不安的往偏殿看了一眼。

“娘娘去看看吧,奴婢实在惶恐,杏才人她……”

皇后顺着青扇的目光往后看了看,也没见地上有什么碎瓷渣子,便放了一半的心。

又不是来了凤仪宫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惶恐什么?

再惶恐,能惶恐得过那位惜言昭仪?

都快把皇上挠死了,也没见天卫管上一管,说好的但凡危害到皇上安全的都要一一铲除呢!

不带这么看人下菜碟的好不好!

上回皇上封那位狼女为昭仪,顺利得就连皇上自己都没了兴致,册封礼一完就把人一扔了事,再没去问过,皇后也乐得顺水推舟,这么久没去管上林宫,天知道那位昭仪是死是活,死了正好,把这位杏充容补上缺,也算她身怀龙种有功于社稷。

“请才人来正殿,本宫有话问她。”

青扇松了手,顺手往身边拖了个小太监开路,自己扶着皇后往正殿走。

反正她是熬到自家娘娘回来了,自己的责任算是卸了,哪怕这会儿那位才人一脖子吊死,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至于怎么把那位请到正殿来参拜皇后,自然有的是人做,用不着她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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