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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襄让部众先走,自己进了内院,来到正屋外。
屋内还亮着灯,显然,她还醒着。
仪瑄高兴的睡不着觉。
前段时间她绷得太紧,整个人处于极端的紧张状态,情绪特别糟糕,还不能表现出来,天天对赵晏笑脸相迎。
她在抑郁的边缘徘徊。
如今赵臻平平安安的回来,她们一家团聚,幸福来得有点儿不真实。
外面刀山火海又算什么,她不怕。
刀山火海,她陪他一起闯。
双儿指了指窗外,那有一个黑影。
“去看看。”仪瑄小声说。
双儿悄悄把门开了一条缝,定睛一瞧发现是魏襄,有些诧异:“诶?魏大人?您有事吗?”
魏襄点点头,他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不敢随便进去,依然站在原地:“请王妃出来一下,我有要事与她说。”
“好的,你等等。”
仪瑄披衣而起,开门,笑着朝他走来,“怎么啦?”
魏襄喉咙一涩,面对着这张笑脸,难开口。
王爷不想让她知道,就是怕她难过吧。
可,总不能一直这么瞒着。
“王爷受伤了。”
“我知道。”
她以为他说的是张千源捅的那一刀,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她打算等赵臻办完事情再问。
“王爷在出南苑的时候被暗箭所伤,那箭上有毒,王爷刚刚见你的时候眼睛已经看不清了。方才胡知贤帮王爷处理过伤口,伤势已无大碍,但王爷现在很虚弱,王妃最好能去照顾一下。”
仪瑄听的懵了。
原来他刚刚说的有事,就是去处理伤口。
她竟然还在门口拦着他,耽搁了那么久,延误治伤。
仪瑄顿时有点儿无地自容。
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赵臻在逞强呢。
他脸色苍白,她以为是在牢里过的辛苦。
他说他手臂抬不动,其实也是怕被她看出来,他中毒的事情吧。
仪瑄抿抿唇,“我这就过去。”
*
客房的床帐是放下的,蜡烛只留了一盏,胡知贤在隔壁茶房煎药,屋里只有两个丫鬟。
仪瑄挥手,让她们下去。
她伸出手挑开床帐,便看见赵臻熟睡中的脸。
大约是很疼,他依然皱着眉,额头上有细密的汗。
仪瑄取出自己的帕子,轻柔的帮他擦掉头上的汗。
然后静静坐在床边看着他。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他了。
他的眉眼刚毅,不笑时真的威严,可是一笑起来又温柔的让她想溺死在这里面。
在牢里待了些日子,他脸颊瘦削的更厉害,微微往下凹。看的她好心疼。
一定要多做些好吃的给他补补。
仪瑄去握他的手,男人的手掌大,骨节分明,掌心的皮肤粗砺,常年握刀柄的地方有粗糙的茧子。
并不算一双好看的手。
历尽风霜。
可是她爱极了。
她见过温长柏和赵晏的手,同样的修长白皙,温长柏要稍微粗糙些,赵晏养尊处优,一双手保养的极好,衬得起他那俊美无俦的面容。
他们的手从来没让她心疼过。
仪瑄慢慢俯下身,脸颊贴着男人的掌心,蹭了蹭。
温暖的感觉。
她脸颊有点儿烫,坐起来,赵臻却很不习惯似的,一下子抓住她的衣摆。
但是并没有醒。
仪瑄忍俊不禁,轻声呢喃:“放心,我又不会走。”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仪瑄觉得赵臻的呼吸变得比刚刚更均匀了。
她随手拿过旁边的梳子,就着赵臻散下的黑发梳起来。力道很轻,生怕自己多用一点儿力就把赵臻给弄醒了。
屋里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赵臻睡得很安详,眉头渐渐舒展,似乎痛苦在她的抚慰下淡去。
她浅浅勾唇,目光温柔如水。
约半个时辰过去,胡知贤捧着药碗进来,就看见王爷牵着王妃的衣摆,睡得很熟。
他咧嘴笑了下。
“王妃,叫王爷起来喝药了。”胡知贤小声说。
仪瑄看着睡梦中男人的脸,不忍心叫起他,可又担心他的身体,便点点头,示意胡知贤把药碗放下。
她亲自喂。
胡知贤临走时道:“我最近都住在府中,王妃有事可让人来叫我。”
仪瑄答应。
她伸手,慢慢抚摸过赵臻的眉眼,唤他:“王爷,该喝药了。”
赵臻没有动静。
仪瑄俯下身,凑他近一点儿,“王爷?”
赵臻睡的迷迷糊糊,听到仪瑄的声音。
轻柔、和缓,像是春日里在花间流连的微风。
勾的人心痒痒。
他很想再听她叫几声。
“王爷,先起来喝药,等会儿再睡好不好?”女孩儿的吐息温热,沾染上他的耳垂,声音很近,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孩儿身上那股淡淡的甜香。
赵臻喉结动了动,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直到女孩儿的手,搭上他的喉结。
他一下子睁开眼。
仪瑄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他睡着了喉结还可以动。
还是醒着,故意不理她?
所以她就大胆的,用食指去碰了碰。
然后男人就醒了。
赵臻还没缓过神,有点儿懵的看着她。
仪瑄双膝跪在地上,两只手肘撑着床榻,脑袋搁在手背上,一双清澈乌黑的眼睛看着他,眨了两下。
“喝药了。”
赵臻这才意识到,刚刚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他怜惜的摸摸她的脸蛋儿:“你怎么来了?”
仪瑄当然不会说是魏襄告的密。
“我就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受伤了。”她眼皮耷拉下来,轻轻的问:“疼吗?”
“不疼。”看到你就不疼了。
仪瑄盯着赵臻肩膀白布缠绕的地方,渗出点儿红色的血,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我扶你起来,先喝药。”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小孩子。
赵臻笑了,心想这一箭挨的值。
仪瑄在他脑后垫了两个松软的迎枕,把他半扶起来,然后端过药碗来搅了搅,舀起一勺,她先吹,然后用唇试了下温度,才喂给他。
赵臻注视着她做着一切。
心暖的像是要化了。
她把勺子伸过来,他喝下去,药的温度刚好,就是有些苦。
他早习惯了药的苦味,并不难下咽。
可是此刻——
“很苦。”他说。
他直勾勾盯着她,很显然在等她的表示。
仪瑄愣了下,她从来没想到赵臻会嫌药苦,也没准备压苦味的东西。
她抿了下唇,“我去茶房拿蜜饯,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女孩儿眼神里带着自责。
她对他怎么总是这么粗心呢。
“不用,这里就有。”
“恩?”
女孩儿左看看右看看,哪有蜜饯啊?
赵臻勾唇,眼底隐藏笑意,他朝她勾了勾手。
仪瑄俯身。
“这儿。”他的拇指在她唇上擦了下,然后勾住她的脖颈,一压。
仪瑄整个人往他身上倒去。
他的唇压上来,带着几丝蛮横,却始终没有撬开她的牙关。
即使如此,也吻出了缠绵悱恻的味道。
片刻,他松开手,黑眸盯着她,满含笑意。
“你……”仪瑄红着脸支吾。
“我怎么了?”
好不要脸。
不过,真的好甜啊。
不仅嘴里,心里也甜。
仪瑄低下头笑。
一碗药喂完,赵臻重新躺下,仪瑄给他盖好被子,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受伤的事?”
赵臻眼神移向别处,“伤的不重。”
仪瑄气死了。
怎么伤的还不重?性命攸关的事情非要逞强,是非要人死了才算严重?
“我觉得严重。”仪瑄一本正经,“你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要不然——”
赵臻抬眼看她。
“我就回娘家,不理你了。”明明是威胁的话,她却说的委屈巴巴。
赵臻无奈扶额而笑,笑声低低的,牵动着伤口有点儿疼。
他却停不下来。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可爱到他连一点点委屈都舍不得让她受,只想放在怀里可劲儿的疼。
“你还没答应!”就知道笑!
赵臻“嗯嗯”两声,点头,“好的,娘子。”
仪瑄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眼睛眨巴了下,赵臻就知道她又有了什么想法。
果然。
“让我看看你的伤呗。”
她好担心他在牢里不能好好养伤,伤口恶化。
赵臻不想让她看的。
又不漂亮,狰狞的刀疤难看死了。
“都养好了,没什么好看的。”他笑笑。
“不行,你一定得给我看下,不然我不放心。”
赵臻沉默,手伸进被子里,捂住腹部的刀伤。
跟他身上那些陈年旧疤不一样,那些疤颜色淡了,细细一条,这条疤却很丑陋,颜色深,在皮肤上很狰狞。
像一条蜈蚣。
他越不肯给她看,她就越担心,是不是变严重了?她用眼神祈求着。
给我看看吧,好不好?
赵臻最后还是做不到拒绝她,闭上眼说:“看吧。”
他不想看到她嫌弃的眼神。
仪瑄轻轻掀开被子,赵臻的心一紧。
继而连薄薄的衣衫也被撩开。
他死死抿住唇,恨不得立刻用手把那条刀疤盖住。
可他只是握紧了拳头,浑身肌肉绷的僵硬,忍受着这如刀割般的寂静。
别看,别看了宝贝。
它真的很丑陋。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的唇轻轻下落,如一片羽毛般坠在他那狰狞的刀疤上。
柔软温暖。
他睁开眼,无比错愕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