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源蹙眉,道:“为什么?”
年轻的《摩柯不动明王法》传人冷笑道,目光桀骜而阴鸷:“小僧说过,你是小僧的猎物,那就谁也不能够染指。”
嗡!
青铁长刀震鸣,王清源立于湖畔,浑身开始流淌混沌气,气血鼓荡,无形场域逼迫,将马车推出三十丈外。
轰!
下一刻,王清源直接出手了,长刀所向,锋芒切割,仿佛天地倒转如熔炉,刀光中,神灵咆哮,刀鸣若惊雷。
这一出手,就是紫薇第五刀。
铛!
黑金齐眉棍抡起,一身黑衣的年轻僧人目光变得灼热,背后暗青明王虚影亦出无声的嘶吼。
一片真空蔓延出去,喜鹊湖上掀起十数丈高的巨浪,鱼虾乱跳,衔枝喜鹊被惊飞,有躲避不及,被巨浪拍中,炸成血沫。
王清源倒退,沉声道:“你道基一转了。”
黑袍年轻和尚亦冷笑:“你的刀法真意更圆融凝练,不过真是令人厌恶的气息。”
“紫薇照耀之地,自然诸邪退避。”
王清源淡淡道:“雷音寺也是佛门圣地,居然出了你这样堕落的邪佛弟子,真是极大的讽刺。”
“老和尚说过,要将我度化,可惜他做不到,我就出世了,”这位邪佛弟子冷冷道,“只要超脱,还分什么正邪,世间哪有什么永恒净土,力量镇压一切,当黑暗笼罩大地,黑暗即光明!”
“邪祟之心,哪里懂得生命灿烂!”
王清源长刀遥指,《紫薇天刀》真意沸腾,所谓秉天承命,红尘炼心,与此邪僧交手,他的《紫薇天刀》真意愈凝练,诸多领悟浮上心头,几乎只比当初与那莲华寺的空殇和尚交手略逊一筹。
呼!
瞬息之后,两人齐动,黑金齐眉棍与青铁长刀碰撞,《紫薇天刀》与《摩柯不动明王法》相互倾轧,真意碾压,两者相交之地,竟如油锅倒入沸水,翻腾不休。
王清源出刀,刀刀紫薇第五刀,他足踏《无涯步》,汲取这浓郁充沛,天地轮转的生命元气。
玄色僧袍的邪佛弟子不断借兵,钵、杵、棍三口佛兵不断变幻,招式变化莫测,或奇诡或刚猛或凌厉雄浑,《摩柯不动明王法》不仅铸就在世明王,永恒不动的金刚之身,更是一门攻伐大术,绝世招法。
这一战,眨眼间就过去半炷香,短短半炷香内,两人交手九九八十一招,一个混沌气血雄浑,源源不绝,一个虽然刚刚转动了道基,但是自身元气深厚,同样汲取冥冥之中虚空深处的天地祖气,无比持久。
铛!铛!铛!
兵刃交击之音不绝,真空之地随着两人交手不断蔓延,喜鹊湖上似炸了锅,半炷香内不知道有几千数万的鱼虾被震晕、震死,湖面上满是残尸。
第八十二招!
邪佛弟子长啸,再次借兵,这一次借来的就不是此前三口佛兵,而是暗青明王虚影所持的第四口佛兵,一口黑金明王轮。
他转动明王轮,这一口明王兵刃只生有六处齿轮,甫一转动,就仿佛打开了古老传说中的六道轮回,露出幽深漆黑的入口,那是通往冥府之下的轮回之地。
六道轮回,收割生命,明王轮转动,所过之处,真空隐隐生出细密的褶皱。
王清源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隐藏压抑许久,这位年轻的邪佛弟子终于拿出来压箱底的功夫,他的眼前,六道轮回之门洞开,那是冥府之地的门户所在。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王清源双手握刀,他仿佛又回到了修习《紫薇天刀》的第一天,紫薇峰顶,他一板一眼,迎着星辰挥刀。
星光炽烈,王清源记得最初的自己想要睁眼,也十分艰难,直到胸怀堂皇,帝威入心,方才渐入门槛。
而自当初接下斩妖令,第一次走下玄天道山,至今几个月过去,经历过望月山脉,看过了太多尸骨,道婴祭的残忍,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凋零,这是妖祸。
再到长江岸边,眼睁睁看着流浪在外,九州中爬摸滚打多年的质朴青年宋玉书死在眼前,老烟枪的沉默,乃至小元村,捧着儿子盛满了骨灰的陶罐,泪流满面的一对老人。
甚至是小姑娘的执着,即便明白爷爷已经离魂融天,不会再醒来,也依然不愿放弃,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生命的珍贵,你懂吗!”
王清源暴喝,这一刻,他的眸子绽放无量光,仿佛两轮星辰在瞳孔中沉浮,他双手握刀,对准那张开的六道轮回大门,狠狠斩下。
嗤!
刀光大盛,这一刀越了此前任何一刀,紫薇天刀真意倏尔暴涨,青铁长刀刀尖上,足足吞吐出来近九寸长的混元刀气,炽亮如火焰,火光中,隐约可见一张张鲜活的面庞,无论是质朴青年宋玉书,还是倒在望月山脉中再也起不来,马革裹尸的人族修士,还有那道婴祭祭坛上,一具具稚嫩安详的小身体,小姑娘张开双臂,倔强而不屈的身影。
这一刀,承载了王清源所见所闻,一切对于生命的渴望。
秉天承命,心中堂皇,北斗主生死!
这是紫薇第六刀!
噗!
血花溅起三尺高,刀光敛,王清源面无表情。看喜鹊湖上,黑色僧袍的邪佛弟子捂着左肩,脚下漆黑菩提叶浮现,须臾间就去到了数十丈外。
积蓄多时。终于斩出这第六刀,王清源没有感到半点轻松,反而心中有些沉重。
而今,他的刀只能承载于生命的渴望,却远远不能够救赎。甚至就是亲人,也未曾圆满。
路还很长,仙道之途漫漫,需上下而求索。
锵!
长刀入鞘,王清源转身,这一天,地煞第五杀,四杀斩五杀。
……
牵着缰绳,王清源步行入镇,麻石路清凉。小姑娘探出小脑袋,大眼睛眨动,有些好奇,这里就是清源哥哥的老家吗?
梅山古镇不大,在王清源的记忆中,镇子里都是祖祖辈辈居住了几代十几代,乃至是数十代的人家,平日里十分热闹,米行、布行、茶楼、酒楼,乃至是街角老巷。每一天都弥漫着鱼米之香。
然而一炷香后,走在麻石街上的王清源却微微蹙眉,因为街上的行人稀疏,哪怕是清明时节杏花雨。也不该这样冷冷清清。
王清源注意到,哪怕是在街道上行走的镇民,一个个也有些神情恍惚,在看到王清源后,先是露出几分好奇之色,紧接着就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加快步伐离去。
不对!有古怪!
王清源加快步子,走过里许麻石街,在一处熟悉的拐角转弯,走进一处显得有些古旧的老巷,巷子宽阔,足够数辆马车进入。
很快,一处装扮还算豪华,墙角生满青苔的院落就出现在眼前。
熟悉的院子,一只半人来高的水缸,一条狭长的沟渠通往喜鹊湖里,接引清澈的湖水,不过此时的王清源心中却是咯噔一跳,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清源哥哥,好冷。”
小姑娘探出脑袋,浑身打一个哆嗦,自进入这老巷开始,空气就开始变得冰冷,此时她吐气成雾,赫然已经接近寒冬腊月。
王清源的目光也变冷,院子里居然已经生出了杂草,他记得去年早春时节归来,二老还身体康健,轻松下田劳作,半辈子田地里长大,二老手脚勤快,院子里时常除草,寻常时候,根本不可能如眼下这般,杂草丛生,甚至已经长到了两尺来高。
《光阴刀》运转,雄浑精神力破体而出,王清源蓦地抬手,朝着院子里紧闭的木门当空一抓,斥道:“滚出来!”
咔嚓!
相隔十余丈,王清源运转阴阳分化的拳法真意,只见木门破碎,一个穿着粗陋布衣,缠着头巾的年轻男子就惊骇欲绝,整个人凌空飞出,落入王清源掌心,被捏住脖子。
“饶命!”
年轻男子操着本地口音,目光惊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躲到门后盯梢,甚至闭住了呼吸都被现了。
王清源蹙眉,道:“屋子里的二老现在何处!”
他不管年轻男子藏匿在此到底意欲何为,此刻最重要的是确定二老安危。
“公子饶命啊,小的不知道!”
“不知道你会在这里!”
王清源冷哼一声,手掌用力,年轻男子脸色涨得通红,勉强开口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公……子你快走吧。”
嗯?
王清源心中一动,直接动用惑心术。
于普通人而言,几乎是瞬息之间就被降服精神,奴役魂魄。
“院子的主人在哪里?”
“都在牢房里。”
“什么人做的?”
“小子有点门道,居然会一门精神功法,可以迷惑精神,难怪这么镇定,你不用再问,我来告诉你!”突兀的,一道显得有些玩味的声音响起。
王清源放下手,撤去惑心术,那年轻男子恢复神智,他目光一转,就露出惊恐之色,大步后退,颤声道:“大人,不是我的错,大人饶命。”
“妖族!”
转过身,王清源看向来人,一名看上去气度风流的青年,一身纯紫蚕丝锦衣,手持一把折扇,甚至大拇指上还带着一块翠绿的碧玉扳指,若非是王清源精神力雄浑,寻常修行之人,就算是成功筑基,孕育出自身元气,见微知著的筑基修士,也很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