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依寂自知云落愁这话另有意思,自己却也不好揭穿,只觉这云落愁虽然一副柔弱模样,但心思缜密,绝非他所能及,他心念间游目,那一道银簪珠钗落在磨盘之上,彩毫烁烁,尤为璀璨。那蒙蒙之中围绕在珍珠上的珠光大放异彩,似是警告着靠近云落愁的人。
“落愁自诩在江湖中,还算有些名气,希望这件事,萧堂主不要再追究下去!”云落愁见他不做回答,冷峻无丝毫笑意,不由黛眉一蹙,冷语娇声说道。
“这点姑娘大可放心,我本与慕容然就无瓜葛,要他性命自是不会。只是姑娘如此宽容,到是令在下十分佩服!”萧依寂本就不想惹这麻烦,此刻云落愁出口,他便也俊面绽笑,口中应是。
萧依寂的话音还未落尽,就听背后人声嘈杂,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这声音虽乱,但极沉稳,至少有百十人,这倒是让他心头一惊,立即转首去看,身后情景,险些让他惊讶的失声脱口。身后由那两处庄院出来两列护卫,俱是手提齐眉棍,身高八尺,半裸的身体上泛着古铜色的光,裸露在外面的身体上,亦俱是纹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花纹豹。这豹子双目怒睁,豹口开合到一个几乎不可能达到的极限,两排冷森森的尖牙,令人不寒而栗。这些人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打手。在两队护卫后面,跟着十数名手执火把的壮汉,虬髯浓眉,面似锅铁,凶神恶煞,一望而知是些跑惯了江湖混饭吃的人物。这十数名壮汉一经门内出来,照的铜雀楼前,明亮如昼,落针可见。
在队伍的最后,相继走出一胖一瘦两位老者,由于逆光,萧依寂凝目辨认良久,仍是仅能看出他们是两位老者,其他方面却是完全看不见。他正懊恼间,却见那云落愁已是站在了自己身侧,明眸染笑地瞥了一眼他错愕的表情,似是有些无奈。
萧依寂看见云落愁眼中那丝落寞,这才恍然大悟,这云落愁不让自己出手杀慕容然,竟然是怕这凤羽两家联手,对付自己。不过这样看来,山腰上那一男一女说的也不全然都是实话,至少现在有着世仇的两家,为了他准备联手发难。想到这里,他不由气声一笑,低声问道:“你在帮我?”
“不然呢?”云落愁轻声反问,在她寒玉般的娇靥上,仍是极尽冷漠,明眸凝注不瞬地盯着那浩浩荡荡而来的队伍:“这慕容然没有慕容世家的允许,怎敢如此猖狂?”她说话的语气,显是知道些什么。
“看来,我今晚走不了了!”萧依寂不由轻叹,他固然是不怕这些人,只是他一想到身在潇城的洛吟霜,心头便隐隐作痛,泛起无尽自责。
“你很忙的话,这里可以交给我!”云落愁说的极为轻松,萧依寂这才发现,这云落愁眼见来人数量极多,却仍是卓然立在青石地面上,神情自若,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你?”萧依寂意味深长地反问道。星目不自觉地瞥向雪纱下若隐若现的胴,体,她身材极好,窈窕曼妙,纤腰堪堪一握,那白皙的小兔,跟着平静的呼吸,一起一伏,呼之欲出。不得不说,她的确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那冷漠冰冷的外表,在自己的身下,盛开出一朵朵娇艳的花,将是一副多么美妙的画面。
云落愁被萧依寂看得一怔,见他俊面微泛桃花,娇哼一声,樱唇嗡动说道:“对付你这种人,我至少有上百种方法!”
云落愁娇音才落,萧依寂当即知道自己失礼了,之后才微一颔首,歉声道:“我只能说,你这种女人,的确很想让人有征服你的冲动!”
然而,回答萧依寂的只有她头上那银色珠钗作响,此刻那银色珠钗上的珍珠,更发出萤萤珠光,令云落愁整个人看起来,犹如月宫姮娥,不食人间烟火。萧依寂转而淡淡笑了,这云落愁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他去救。她不但极美,心思极为缜密,而且冷酷无情,这种女子恰恰是好色之徒的克星。谁知道,在她身上泄尽全身力气沉沉睡去的时候,会不会有一支珠钗,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脏?
“今天倒是吹得什么风?能把凤羽镇里最有钱有势的两位请来?”云落愁的声音倏然响起,比之刚刚那低声软语,此时更似黄鹂般声音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拉。
萧依寂这才注意到,刚刚那里的尚远的对于,已经行至近前。两列队伍,一左一右分开而行,以铜雀楼为首,环绕四周,将自己和云落愁包围在其中。那队伍最后面的两位老者,此刻也是立在不远处,一见躲在摊子后边呆呆傻傻的慕容然,面色立变,以恨恨地目光望着提剑的萧依寂。
“可是你行凶伤人?”那身体微胖的老者高声喝道。但看那老者,身材略胖,花白头发,浓眉豹睛,面色红润,双眉之间,隐隐透着傲态。他身穿火红道袍,金丝束腰,足登剑靴,束腰下方配着一块极品白玉,镂空雕花,极为精妙,一眼便知是绝佳上品。在那火红道袍上,以丝线精美的绣着一只张翅欲飞的豹子,只是令萧依寂颇感惊异的是,那豹子的每个斑点花纹,都是由八卦图形组成,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此刻他双手束在背后,正面色不善地望着萧依寂,对于身边的绝色女人,却是丝毫未曾放在眼里。
“行凶伤人的是你慕容家的大公子,你还是问问他吧!”萧依寂冷笑说道,旋即正了正身形,岳峙渊渟,镇定如山,朗朗星目中冷辉泛泛,并没有因为那胖老者的话而生半点怯服。
“那我这慕容小侄伤的人,在何处?”瘦老者见萧依寂丝毫不畏,目中狡黠一闪,便朗声问出。这老者身材瘦小干枯,面目惨白,身上未携任何兵刃,削腮圆眼,稀疏灰须,未显下勾的鼻子,两片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一望而知,是为极攻于心计的人,绝非善良之辈。
“没有,令公子没有伤人!”萧依寂刚想回答,却不想被云落愁抢先一步,否决了。他不禁诧异地望着她,着实猜不透她想做什么,而她只是浅笑盈盈不曾看他,继续说道:“慕容老爷,狄老爷,今日对于令公子之事,我十分抱歉。两位也看见了,不如这样……啊……”
那云落愁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惊呼,萧依寂立时转头,一柄寒光闪射的短刃正架在了云落愁香颈上,雪线刀刃紧紧逼着香颈间青色隐隐的动脉。在那断刃的尽处,赫然一张熟悉的面孔由黑暗中显露了出来,竟是刚刚还呆呆傻傻的慕容然,此刻他杀气腾腾地脸上,极尽残忍神色。
“你果然是装的!”萧依寂低低吟出几个字,沉如撕裂一般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令人听起来一阵阵恶寒。他的目光冷冷地望着慕容然,心头怒火暗泛。不仅因为他出其不意将云落愁从自己身边劫走,更是暗暗责怪自己是在太过心慈手软,竟对着易反易覆的小人起了善念。心念及此,杀念顿起。
“不装怎么能逃过你的剑?想不到你萧依寂英明一世,到头来还不是被我骗了?想充英雄就这个贱人,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慕容然狂妄已极的大笑道,一边挟着云落愁的身体后退,一边又另一只手,在云落愁的身上胡乱地摸着,似乎有意挑起萧依寂的愤怒。
“然儿,你说他是谁?”那微胖老者惊恐的问道,额头上的汗珠立时涌了出来,面色上也极为不好看。
未等慕容然回答,萧依寂诡异的报以一记冷笑,以轻松的口吻说道:“你没听到吗?他说我是萧依寂!”
\一声暴喝,高远的夜空中如有一道炸雷,滚滚而去,寂寂群峰,回声不绝。
萧依寂星目电掣,游目一周,便将目光置于一个身穿护卫服,但身材比之周围的人更加魁梧的汉子身上。那汉子年约三十有余,宽厚的肩膀上,半搭着半边锦衣护卫服,在护卫服的边角处,俱是裘皮包过,绒毛外翻。灯光照射下,油亮泛光,扯着他古铜色的身体,显得尤为结实。他紫红面膛,浓眉怒目,隐隐中透着跋扈傲态,单手提齐眉棍背在身后,脚下步子一旋,站定地上,猛力向下一压,只听砰的一声,青石板铺成的地面,顿时断裂开来,呈现一种四分五裂的状态。
这千金坠的功夫,绝非一天而成,需要童子由小时起练,风雨捶打不误,霜雪欺身不惊,并且修炼这种功夫的人,一旦不复童子身,千斤坠不攻自破。看这汉子的力道,恐怕才用上三分力,实力却不容小觑。萧依寂心念间,就听那胖老者摇着手中折扇,哈哈笑道:“北堂总管,那就麻烦你了,把这个冒犯慕容家族的人给我拿下!”听那胖老者口气显是没有将萧依寂放在眼里,眉宇间更显得意神色,他始终坚信,萧依寂这等人,不过是在江湖传言中才能存活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