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摸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但他一直看着那把伞,她也只好将伞拿了起来,送到他的跟前,道:“恭送九殿下。”
他不接伞。她只得仰头去瞧他,目光正落入他的双眸。他身量很高,虽只比她大了一岁,却整整高了她一头。甚至比年十六的楚修都高。
她为难的捧着手中的伞,又道:“臣女可是怠慢了殿下?”
他薄唇微动,神色沉稳且从容,道:“不曾。”又道:“这伞湿了。”
秦嫀很是无语,这雨天,伞湿了有何稀奇?难道就因为这个,不要这伞了?她为了早点打发走楚铮,只得将自己那把干了的伞,递了过去。
他伸手去接,温热的指腹划过了她手掌,狠狠一握。
秦嫀被他抓的生疼,当下便撒了手。伞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她揉着火辣辣疼的手,眉间窜上来一股子不满,又极快的压了下去。
她俯身去捡伞,恰好他也去捡那伞,两人就这样撞在了一起。他身上的青竹气息,仿若浩渺烟波,将她笼入其中。他装作不经意般,再度划过她的手掌,将伞握进了手里。
秦嫀忙起身,退后一步,避开他那双深沉睿智的凤目,道:“恭送九殿下。”
他顿了顿,而后应了一声,起身离去。
许是楚铮、楚修到访的缘故,余下的半日,两位嬷嬷倒也没有十分的为难她。只是,这一举一动一驻足,吃饭举筷的高低都成了规矩,着实不太好过。
傍晚时分,秦嫀整个人累的都垮了下来。她扶着敛秋借力,只觉得,比前世在战场厮杀还累人。思及至此,她笑出了声,难道自己真是个莽夫之命?受不得贵女们精致的活法?
敛秋看她这副模样,愁道:“小姐莫不是累傻了,折腾了一天,还能笑的出来?”
秦嫀笑的更甚,敛秋无语摇头。两人正闹着,就瞧见了宫门口的楚修。
此刻,夕阳西下,满是柔光。他一袭紫衣,长身玉立,端的是风度翩翩、潇洒文雅。他见她出了宫门,道:“我送你一程。”
说是送,也不过是同乘马车而已。宁王府马车宽大舒适,秦嫀也顾不得仪态,直接依在了软靠上。他端了茶递于她,她喝光了才觉得失礼。
她想谢礼,被他挡了回去,道:“你我一见如故,不必如此多礼。”
行至秦府,楚修送了秦嫀下车。两人立在门口告别。他微微垂头,嗅过她发侧,道:“秦姑娘身上的香气,如花似药,是何种香料?”
秦嫀对他垂头嗅香的行为,虽觉不妥,却还是取了香囊,打开给他瞧,道:“是干花并着几位药材做的香囊,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楚修定定看着香囊,秦嫀只得又道:“若世子不嫌弃我另”
话音未落,楚修便接了香囊道:“不嫌弃。”
两人相视而笑,秦嫀立在门下,目送楚修离开。
楚修走远,秦嫀转身回府,不经意间瞧见了片青色的衣角从对边的墙角一闪而过。许是那绣工太过细致,秦嫀竟瞧出了是宫里的东西。
她走进去看,却发现并无人在那。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青竹气息。她摇了摇头,只道是自己魔怔了,怎得又想起了楚铮?
翌日,天气晴好。秦嫀的心情却一团糟糕。两位嬷嬷收了面上的厉色,却未真的放过她。现下,她正立在正堂,端着一杯茶站了足有半个时辰了。
嬷嬷时不时的来纠正一番,纠正过后,又是半个时辰。如此三番,到正午,她也不过只学了那么一两个礼仪。这样下去,可真是不妙。
熬到午膳之时,总算得了些许的休息时间。她抖着一双手臂,端了杯茶水,依在廊下小口的啜着。因手抖得太过厉害,这一杯茶竟有半杯洒了出来。
她正要去拿帕子,就瞧见有人从身后递来了一枚素色的帕子。
他的气息落的极近,她忙躲了开来,行礼道:“见过九殿下。”
楚铮将帕子塞入她手中,道:“不必多礼。”又道:“我是来寻宁王世子的。”
秦嫀扫了一眼院落,目光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上。
今日的他,端正优雅。一袭鸦青色锦衣,腰间束着白色花纹革带。墨色的长发用玉冠束的纹丝不乱,更显得棱角凌厉。此刻,他皱着英气的眉毛,用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扫了她一眼,轻启薄唇,道:“既然他不在,这菜赏你了。”
秦嫀这才发现,沈从安手中拎着个食盒。她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这赏赐臣女不敢受。”
他像是没听见她的推辞,直接取了食盒塞进了她的手中,而后大步离开。沈从安忙跟了过去,边跑边小声抱怨道:“殿下,那可是您最喜欢的蟹酿橙。”
秦嫀抱着偌大的食盒,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内心一片茫然。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表面温煦儒雅,实则城府极深的楚铮。可,即便不是,她也不愿与他有任何交集。
但命运却像是故意要捉弄于她,偏又让两人遇见。她深深叹出一口气,正要抱着食盒回房。就听到一声凌厉的呵斥,道:“站住!”
竟然是三公主楚娆和苏君璧。晌午时分,两人出现在这里,秦嫀可不会认为是冤家路窄!定是两人故意为之,要趁她在宫中孤立无援之时,为难一番。
眨眼间,两人到了跟前。秦嫀放下食盒,照规矩行了礼。两人既是来找茬,自然不能让她好过了去。
苏君璧绕着她走了半圈,便瞧见了那食盒。她面色一沉,踢翻了食盒。怒道:“乡野丫头,进宫不过两日,便偷起东西来!说,这食盒偷的哪个宫里的?”言罢,她狠狠的踹了秦嫀膝盖一脚。
秦嫀被踹的一个趔趄,勉强维持住身形礼仪,道:“苏姑娘误会了。方才遇到沈从安,他说这食盒九殿下不要了,扔了浪费,便赏给我了。”
苏君璧明显认出了那食盒。而她对楚铮的心思,亦再明白不过。秦嫀知道,若是自己说是楚铮赏的,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的乱子。如今,自己正是孤立无援,强辩无用,不如示弱。
苏君璧冷哼一声,道:“乡野丫头,也就配跟奴才搭话。”
秦嫀乖顺的垂着头,不语。楚娆凑了上来,抬头看了她一会,伸手掐住了她的脸,道:“狐媚子,为口吃食便勾搭奴才,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