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作祟?秦嫀被这四字砸的一怔,回神之后,她心下了然。祖母定是要拿此事除去她或者母亲了。大魏崇佛,是以北有镇国寺,南有云台寺。若来人真是云台寺的高僧,此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躲过了。
一旦背上灾星之名,恐再难有翻身之日。为父亲所弃是必然之事,宁王府的亲事定然也是不成了,更不用提入宫为四公主侍读。祖母此举,不可谓不恶毒。
秦嫀望了一眼面色犹豫的父亲,于心中盘算。若是高僧,定然心怀慈悲,不会以灾星作祟之名害人。所以,这僧人来历,着实可疑。若想破了此局,还需从此入手。
只是眼下她能调动之人,无非是些丫头仆从。若想核实其身份,需远赴云台寺。这一来一回消耗时日尚且不说,便是核实了,下人之言也难以成为有力之证。
秦嫀尚未想出化解之法,秦侍郎便出了声,道:“母亲那,那高僧如何说的?”
秦老夫人面露凶狠之色,道:“高僧有言,灾星在我秦府东侧,你正妻之院落。但这灾星究竟是何人,高僧需入府三日细细分辨。”
秦侍郎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秦夫人,垂下头来,道:“府中院落交错,兴许是看错了。咱们,还是请高僧入府仔细分辨分辨。若是有,再从长计议。若是没有,便也可安心了。”
秦夫人望着秦侍郎,脸色愈发的苍白。她以手抚腹,语调悲凉道:“你我相识二十余年,做夫妻也有十余载。如今,你竟然信这无稽之谈!”
秦侍郎无力辩驳道:“那可是云台寺主持之徒。”说完,他似觉不妥,又道:“阿淑,你也莫要太过在意,兴许是看错了。”
秦夫人双眸渐红,泪珠儿缓缓坠落。她道:“僧人瞧没瞧错我不知,我这双眼倒是瞧错了。秦海,我错看你了。”
秦侍郎见秦夫人落泪,顿时慌了起来。他拿了帕子与她擦面安抚,正要再劝。便听得秦老夫人道:“哼!戴淑,你就算哭出血泪,这高僧我也是请定了。你此番做派,怕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吧。你那肚子里的种,还有那孽障,究竟是个什么命,你是不是早就算过!”
秦夫人为母则强,怎肯让灾星之名落在自己孩儿身上。她强撑起身子,道:“母亲,我嫀儿如今为公主侍读,算得上是京城贵女,这运道我瞧着是极好的!我腹中孩儿,被平姨娘数度谋害,依然稳固,定然也是大富大贵之命!”
秦侍郎见夫人气急,连连劝道:“高僧又未说是你我儿女,你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秦嫀见状,微微福身,道:“祖母病刚好,还是早早休息吧。若是再病了,父亲少不得要侍奉于您。再这样下去,户部的差事怕是不保了!”
秦老夫人被噎了个正着,举起拐杖便要责打秦嫀。秦侍郎长叹一声,将女儿护在了身后,道:“母亲,高僧入府之事,容我再想想。天色已晚,您先回房,早些歇着吧。”
秦老夫人本以为此事应水到渠成,哪料到,戴淑与秦嫀一番闹腾,竟然动摇了儿子的想法?她寡居多年,儿子一直对她言听计从,孝顺有加。如今,媳妇与孙女三言两语便叫儿子驳了她的意,她怎么能容得下?
她欲再说,却被平姨娘拉住了。于是,两下不欢而散。她回了院中,秦侍郎留在秦夫人处,安抚妻女。
秦嫀望着祖母离去的背影,心知,此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祖母与平姨娘,定会有后招等待着她与母亲。
入夜,她想着灾星一事,辗转难眠。将此事告知楚修?若那僧人真是云台寺高僧,若自己真是灾星临世,该怎么办?就算楚修不介意,宁王、宁王妃那关她也是过不去的。可除了楚修,她又能求助于谁呢?
她反复复琢磨此事,直至天明,也未想出办法。敛秋进来伺候梳洗,她打开衣橱,不经意间瞧见了那身新作的夜行服,心中顿时生出来个念头,不知那僧人身手如何?若是一般,杀之绝了后患,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思及至此,她唤了敛冬,叫她去打探僧人的落脚之地。
敛冬点头称是,出了房间,片刻之后,又折了回来。她一脸凝重,道:“大小姐,不好了。老夫人竟私自将那僧人请进府了。我方才出去之时,正看见管家在忙碌,说是要在正堂搭建法坛,请高僧做法辨灾星。”
秦嫀闻言,心头一沉。入了府,便杀不得了。否则,追查起来,极容易露了马脚。她思虑再三,去到了书案前。
唯有求助楚修一途了。宁王府亲事暂且不论,需得先保全了自己和母亲,以及尚未出生的胞弟。若是灾星之名注定落在自己身上,有楚修为友,秦老夫人动她也得思量思量。若是灾星之名落在母亲、胞弟身上,她便说动楚修,将宁王府亲事提前。无论妻妾,她只要身在王府,祖母便不敢将她母亲、弟弟如何了去!
写完与楚修的书信,她又另书一封,差敛秋送往施家医馆。一来,将奇药与各色药品先行备上,以防意外。二来,通知施颖,叫她早做准备。
然,第二封信还未送出,敛冬便带着第一封信回来了。她回到秦嫀处时,满身尘土,发髻散乱,衣衫亦被撕破了些许,已然是狼狈至极。。
她自怀中取出那封书信,道:“大小姐,平姨娘带着丫头们守在大门口处,不许奴婢们进出了。我去求了管家,奈何,有老夫人硬压着,他也不敢如何。我本想着,寻了机会走小门,却被人捉了去。幸好,这书信未被发现。”
此言一出,秦嫀心下凛然。她阖目而坐,片刻后,立了起来,将两封书信收入怀中,道:“无妨,该来的,躲不过。敛秋你带着心澈、心静、心涟、心漪那四个小丫头时时警醒着。敛冬,你去母亲房中,叫红语和那一众丫鬟婆子,早做准备。”
两个丫头领了命,分头去办。秦嫀便坐在书案前,练字静心等天黑。
暮色匆匆而至,秦嫀换了夜行衣准备去往宁王府。她刚出院门,便被人拦了下来。来人一身素色僧衣,于这茫茫夜色中,很是扎眼。她欲躲开此人,却被他纠缠住了脚步。
秦嫀立于冷风中,低低道:“这位师父,何故拦我去路?男女授受不亲,您是出家人,更应在意着些!”
僧人口宣佛号,道:“贫僧道仁,施主想必就是秦家小姐了。”
秦嫀冷言道:“你待如何?”
道仁淡淡,道:“秦施主,贫僧早已堪破你灾星之身。与你三日,是望你能自省己身,远离尘世,不再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