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嫀双目闪过一丝冷光,她背靠马车,道:“两位公子可要想清楚些。我虽是小女子,但好歹也是侍郎之女,公主侍读,若是有闪失,我父与殿下定会追究到底!”
苏远像是听了笑话似的,大笑道:“不过就是个侍郎之女,小小侍读,追究?哼,你也配!”说完,他吩咐道:“来人,把车上那个小娘子也给我拖下来,让我们好好玩耍玩耍。”
秦嫀见众人逼近,亮出袖中匕首就要阻挡。便听得不远处,有清朗男声道:“谁在那欺负良家女子?”
苏远扫了一眼来人,道:“端木信鸿,少管闲事。”
端木信鸿独自一人,骑在匹极为健硕的骏马之上,摇摇晃晃的到了跟前,道:“我偏要管,苏远、汤怀,你俩能耐我何?”
汤怀指着端木信鸿道:“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端木信鸿坐在马上,一脸的浪荡散漫。他微微前倾,挑衅道:“两个废物,动我一下试试?我伤一根头发丝,端木家京中所有铺子就休业一日。若是见了血,那就更好了。日后端木家的货物,都不许往京城送。届时莫说你们两个废物,便是你们两个的爹,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汤怀直接抽了长剑架在端木信鸿的颈子上道:“我就不信了。端木家又不止你一个儿子,你死了他们还不做生意了不成?”
端木信鸿俊眉微挑,将颈子往前送了些,道:“来,莫要客气,捅我一剑试试。”
汤怀被激出了火气,当下便要一剑捅过去。
苏远忙上前将其手中之剑格挡开来,道:“汤怀,住手。”
汤怀愤然道:“不过就是个商贾之子,你怕什么。再者说,谁都知道端木汾那老家伙看重端木明俊,他端木信鸿算个什么东西。”
苏远扫了一眼端木信鸿,转头附在汤怀耳边低声道:“端木家与萧家之间的事,你不懂。今日有他拦着,咱们是办不成了,以后多得是机会,莫要冲动。”
那声音极低,但格不住秦嫀耳力惊人,听了个一清二楚。说起端木家与萧家,她倒时想起了一桩前世之事。说的是,漠北首富独生女萧琳下嫁江南商贾端木汾,只可惜,红颜薄命,未及而立便病逝了,其子端木信鸿也是个病秧子,连二十岁都没有活到,也去了。
她转头去瞧端木信鸿,只见他虽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身形伟岸,面容沉静,双眸深邃犀利,脸颊的弧线更是清俊冷冽。此刻,他摩挲着手中扳指,虎口之上隐约可见老茧。他是否短命她不得而知,但可以断定的是,他是个习武之人,绝非前世传闻中的病秧子。
端木信鸿见秦嫀瞧她,兀的露出个笑来。他下马走到她跟前,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一遍,道:“秦家姑娘,久仰久仰。”
秦嫀福身行礼,刚要道上句幸会,冷不丁瞧见了一抹剑光。原来,汤怀不甘心就此放过她,竟持了剑要当场行凶。
端木信鸿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她忙收回了已然抵住汤怀心口处的匕首,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躲在了他身后。
苏远上前几步,将汤怀摁了个结实,一声不吭的将他带走了。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秦嫀颇为疑惑。端木信鸿不过是商贾之子,苏远为何如此忌惮于他呢?
端木信鸿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靠在马车上,抬眼望了望炽热的骄阳,道:“秦姑娘可是在想,他堂堂中书令独子,何故惧怕我一介商贾之子?”秦嫀点头,他继续道:“苏远是个纨绔,又不是个傻子。他自然晓得,若是动了我,端木家必不肯罢休。届时,端木家在京城搞出大动静,传入今上耳中。他与汤怀的前程可就完了。
秦嫀着实想不出,似苏远、汤怀这种纨绔,还有何前途可言。思及至此,她浅笑出声。方才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她福身行礼,由衷感谢道:“端木公子大恩,小女子来日定当报答。”
端木信鸿摆手道:“无妨,这恩自然有人”话说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半晌才继续,道:“有人人情世故,你且等以后还了我就是了。”
秦嫀掩口而笑,心想,这端木公子也是个奇人,前一刻还威风凛凛,这一刻却连说话都颠三倒四了。
端木信鸿见她无事便也就放下心来。他打开马车门,道:“好人做到底,我送你一程。你要去”
他话尚未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药粉撒了一头一身。那药粉被风一吹,四散开来,味道极为苦涩。他呛的眼泪满脸,直接蹲在马车旁呕了出来。
秦嫀哭笑不得,忙取了水囊与他洗脸。施颖这才从马车里下来,她看着一脸狼狈的端木信鸿,赧然道:“方才误伤了公子,还请恕罪。”
端木信鸿陷在极苦的药粉中,不得解脱,实在无暇怪罪他人。他用水来来回回的洗了许多遍,终于缓过来些,拿了帕子擦着脸上水渍道:“好厉害的姑娘,好厉害的药粉!”
施颖双颊微红,默不作声。
端木信鸿却有意逗弄,他刻意俯身凑了过去,道:“我现下难受的紧,你这莫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吧?哎呦,不行了,我头晕。”说完,他身子一软,靠在了施颖身上。
施颖误伤了他,本就心怀愧疚,见他一副难受的模样,赶紧捉了他的腕子来诊。她不解道:“我撒的是黄连粉,黄连大苦大寒,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的功效。怎么会令人头晕呢?”
听她如此说,端木信鸿竟两眼一合,话都不讲了了。施颖见状,忙叫了秦嫀,一同将他扶到了马车上,先是诊脉,后是喂水,最后连银针都用上了,他还是这副模样。
施颖心急如焚,道:“秦妹妹,咱们先回医馆,叫我父亲来瞧瞧他是个什么情况。”
秦嫀扫了一眼装虚弱装的有模有样的端木信鸿,打了个哈哈,道:“施姐姐莫急,你先照顾他,说不准一会儿就缓过来了。”言罢,她转身出了马车,骑上了端木信鸿的高头大马。
秦嫀驱马前行,心中暗笑。那端木信鸿分明无事,做如此状,摆明了是想讹上施颖。施颖看似精明,实则有些事上,过于愚钝了些。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却醉心医术不能自拔,连端木信鸿如此明显的暗示都瞧不出来,着实有趣了些。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开怀大笑。前仰后合间,不经意撞到了一枚竹筒,那竹筒忽然坠地,打了开来,飞出一只灰扑扑的蜂鸟。
蜂鸟自马车小窗旁一掠而过,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马车中,端木信鸿见蜂鸟飞过,瞬间弹坐起身,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