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开那扇子,道:“九殿下莫要拦着,我要同秦家姑娘谈笔生意。”
楚铮轻翻手腕,将端木信鸿直接推了出去。他立在两人中间,侧目秦嫀道:“同我谈。那三百亩药田,他前些日子输给我了。”
端木信鸿做痛心疾首状,正要开口。楚铮一个眼刀过去,他便捂着心口趴在了门上。那门极是破旧,一趴上去便开始了吱呀乱响,不多时竟直接散落开来。一时间,室内尘土飞扬,呛得人着实难受。众人忙出了屋子,留下他一人趴在地上,暗自伤神。
他讪讪起身,临出门前,泄愤似的踹了那屋子一脚。哪料到,茅屋本就摇摇欲坠,这一脚下去,竟轰然而倒。原本有田有屋的一处院落,霎时间便只剩下了一片断壁残垣。
秦嫀本意是买一座不起眼的田院,如今这院子看来,简直不要太引人注目。她颓然的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该放弃这院子,还是该寻几个人重新建造。
端木信鸿见闯了祸,非但不慌张还一脸的淡定从容,他自袖中摸出一沓银票,翻出一张,似乎是觉得不够,又翻出一张。而后大咧咧的往秦嫀面前一推,道:“我这个人,向来有担当。既然毁了你的院子,自然要赔钱给你。”
秦嫀扫了一眼那银票上金光闪闪的“黄金一千两”的大字,哭笑不得。她虽知晓,端木家世代皇商,却未曾想过竟然是这般的富可敌国。
寻常人家,有着百两存银便是十分的富裕好过了。高官富商,合全家之力也拿不出这黄金千两。而且,大魏非贵极之家,非大宗交易,是断断用不到银票的。
非是这银票不通用,而是这银票最低面值也要白银百两,常日里着实用不到。侍郎府宅院买下来也不过白银五十两而已。她摆了摆手,道:“这一处田园总共不过二两银子,算了。”
端木信鸿不由分说,便将银票塞进了敛秋手中,道:“我端木信鸿乃是大丈夫,断不能做这等不负责任之事。管它二两还是千两,总之今日之事,我担了。”
秦嫀拿了银票便要还给端木信鸿,却被楚铮挡了回来。他将银票折好,复又放回她手中,道:“收着。若来日此人落魄了,你管他两餐饭食就好。”
端木信鸿闻言,一脸郁结。
秦嫀连连推拒,却被楚铮将银票硬塞入袖中。她摸着袖中银票,只觉是个烫手山芋。不知该如何处置。
这两千两黄金,莫说管端木信鸿两餐饭食,便是管两世亦是够了。她如今只是个后宅闺秀,若被人知道手中握有如此多的黄金,还不知要惹出多少的风波。
端木信鸿会不会落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手上的那只翡翠扳指,乃是其外公,漠北首富萧泰所留下的一处宝藏。
前世,曾有人将此扳指进献于她,她从此扳指中得出了半幅地图,然却始终无法破解宝藏所在。后,她与楚铮定情,便将此物赠与了他。
现在想来,这另一半地图的秘密定是在端木信鸿身上,前世这秘密随着他身死消亡,也不知今世会如何?
天色渐暗,众人移步去了摘星阁。摘星阁取手可摘星之意,是以极为高耸。常日里,只有中下几层招待食客。逢重大节日,开启中上几层。至于顶层,传言非有缘人不能入。
秦嫀等人入了摘星阁,立在机关格子中,不多时便升到了半空。她扶着栏杆伸手,想瞧瞧这摘星阁的顶楼,是否真的可以摘到星辰。
楚铮浴月光而立,面如冠玉,君子谦谦。他引着她抬头,她便瞧见了摘星阁顶上那枚一人多高的夜明珠。他抬手按下一枚机关,阴影处出现数阶台阶。她顺着台阶上去,见夜明珠半嵌入巨大的墨蓝色宝石中,真的宛若星辰嵌入夜幕一般。
秦嫀摸了摸那夜明珠道:“听闻,这摘星阁耗费无数人力财力,历时五年才建成。这样华美的地方,总觉得作进膳用浪费了。”
楚铮眼角微挑,薄唇轻动,道:“阁主也许只是想博心爱之人一笑。”
秦嫀掩口而笑道:“这阁主着实不够聪明,姑娘家站在如此高的地方,怕是要吓得连连哭啼了,还能笑得出来?”
楚铮望着她明媚的笑容,道了声是。
秦嫀依旧笑着,她似乎忽略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她躺在巨大的墨蓝色宝石上,一手放在脑后,一手搭着夜明珠,仰望天空。
今日无云,繁星密布,明月当空。她心中纵然有沉重阴霾,此刻也不禁散去了些许。她转头望他。只见他长身玉立,风姿潇洒,剑眉入鬓,凤目含威,端的是清朗雅致,美如冠玉。她唤了声殿下。
他低低回应,凝望于她,目中似有皎皎明月。
高处不胜寒,她躺了不多时便觉得凉了,却又舍不得漫天繁星。此时,楚铮打开手中斗篷,盖在了她身上。月光似水,浮生若梦,她忽的生出个念头,想要时光停留于此刻,没有从前,没有以后。
他端坐在她身旁,安静无声,下颌弧度凉薄的惊人。秦嫀被那凉薄刺了一下,终于将念头压了下去。
有风忽至,他抬起衣袖为她遮挡。他道:“阿秦,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呢?我是不是哪里不好,所以格外惹人厌恶?”
秦嫀摇头。她虽死在他的手上,却始终不觉得他有何瑕疵之处。论容貌,大魏无人能出其右,论智谋,他绝世罕匹。若一定要说哪里不好,便是他那过于深沉的城府与寒冰般冷硬的心肠了吧。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即便是颗石头,也该暖了。然而往事不堪回首,隔世亦存心结。
她浅浅而笑,道:“臣女并未厌恶殿下,许是你我八字不合,所以总是闹的不悦?”
楚铮撇过头去,道:“不是。我算过。”
因他最后三个字声音极低,秦嫀并未听清楚。夜风清冷,吹的她昏昏欲睡。有琴声悠悠而至,弹的是一曲凤求凰。楚铮不知何时轻哼出声,声音落在她耳畔,迷离而温柔。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他静坐于她身旁,低低哼唱。白皙的指尖悄悄穿过她墨色长发,难舍难分。我曾见过你,在你未曾注目于我的时候。你呢?可曾见过我?可曾与我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