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璧被吓住了,许久没有动作。回神之后,她皱着眉,扫了一眼被血迹沾湿的衣角,又嫌弃的看了看秦嫀,便离去了。
牢头许是怕秦嫀撑不到明日行刑,忙叫了大夫为她诊治。秦嫀却摁住牢门,不叫大夫进来,道是自己撑得住,死不了。
雪姬便是这个时候来的,她一把药粉药昏了众人,而后进到了秦嫀所在的牢房。她说,她承了秋娘大恩无以为报,愿以命相偿。她说,秋娘与千机楼诸人都在外头等着,送她离京绝非难事。她在她眼前,在半片衣袖的遮掩下,完成了易容之术,与她一般无二。
情爱如烟云,痴心一片换得命丧黄泉。那时的他,款款深深,切切在心,现在想来都那般的真实,可却是假的,都是假的,是他对她的利用,仅此而已。
今生重遇,她已经没了任何被他利用的价值,他却为何还要救她,一次又一次?
她依在廊下,想的出神。前世她未曾入宫侍读,楚娆也没有受过伤,所以雪姬此人她幼年时并未见过。其出现的早,又十分蹊跷,更是为楚铮所用,这里头的事情不由得她不想。
世人都说,大魏九皇子楚铮,温润谦和,平淡不争,是个清贵无忧的主,而就她所见,他手段之诡谲,心思之深沉,是有大图谋之人。
杨姝、苏远、汤怀筹谋的这件事,若让她来做,无非将三人吓唬一番,叫他们消停一段时日。而他却要借着苏远或者汤怀毁了杨姝。
虽然,最后这一击是经她手完成,可这等阴狠的筹谋也是他先开了头,她才这样做的。想到此处,秦嫀心中又惊,又疑,此事两人联手做下,互为把柄。如此这般,两人岂不是成了一船之人?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过了,但若真是危急之时,他就不怕她以此要挟?
他心中所想,她惯是参不透的,费心费神,也是没有结果。
她长叹一声,想要回房。冷不丁有一物袭了过来,因着天色只是微明,她看的不甚清楚,下意识便用手去挡。
那物被她一挡,四散开来,撒了她一头一身,竟然是一块稀软的泥巴!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看向袭击之人。那人十分矮小,脚步不甚灵活,是不知从哪里钻进院子的秦阳。
秦阳见击中了他,又挖了块泥巴,放在手里团着,叫道:“让你欺负我娘,你个撒谎精!你怎么还不去死!”
秦嫀遥遥的望着他,冷冷道:“小小年纪,如此恶毒!”
秦阳团好泥巴,再次扔向了秦嫀,边扔便道:“你是孽障,是灾星。你娘肚子里的是祸害!是个该死的东西!”
秦嫀听秦阳如此说,怒从心中来,她躲开他丢来的泥巴,几步上前揪住他道:“闭嘴,再胡说我就揍你了!”
秦阳手挠脚踹,将秦嫀手臂挠出数道血痕,嚎叫道:“你们怎么还不死!你们死了,我和我娘就能住大院子,想买什么买什么!我娘说了,你就是个祸害,去死,你去死!我要当嫡子,你们都是拦路狗!”
秦嫀将指节捏的嘎嘎作响,强忍着将秦阳打翻在地。她将他扔在花池之中,冷眼盯住。
秦阳一落地,便嚎啕大哭,叫道:“秦嫀打我,秦嫀打我,娘亲,祖母,我被人打了。秦嫀打我,你们来救我啊!”
寅时末刻,秦家正是安静之事,秦阳的吵闹声便显得格外刺耳。一时间,秦侍郎、秦夫人、秦老夫人、平姨娘以及一众奴仆都被惊了起来。
敛秋见秦嫀一身泥水,衣衫尽湿,忙拿了披风将她裹了个严实,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快快回屋换下衣裳,暖和暖和,莫要与一孩童计较!”
敛冬也道:“这院子明明锁了,阳少爷是哪里钻进来的?大小姐不理他便是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下雨呢,外头冷!”
秦阳在泥地中撒泼打滚,平姨娘赶忙上前将他抱了起来,哭道:“我可怜的儿啊,谁这么狠心,把你推倒在这地上了?”
秦老夫人被两个丫头架着立在一旁,将拐棍敲的嗒嗒作响,逼着秦侍郎为秦阳做主。
此刻雨还在下,虽是又柔又细,却仍旧将众人的衣衫打湿了个透彻。秦嫀扫去额间水渍,淡淡道:“我院门锁着,秦阳如何进来的?”
她语调又阴又冷,并着凉凉雨丝,落在偌大院中,将众人冻的一哆嗦。秦侍郎面色阴沉,默不作声。秦老夫人扶着婆子走了过来,道:“嫀儿,算了。你跟他计较什么。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秦嫀见是母亲,脸色才换缓和了一些。她为母亲理了理身上披风,转头对下人道:“现在,立刻,给我把院子一寸一寸的查个清楚,便是个蚁穴也给我堵严实。”
院中小厮领了命,忙去点了几个灯笼,顺着墙根开始寻。
秦侍郎见状,轻描淡写道:“既然阳儿无事,母亲就回去歇息吧。阳儿院中丫头不得力,没看好他,换几个得力的丫头就是了。”
平姨娘抱着秦阳哭啼道:“老爷,您不管我和阳儿了吗?”
秦侍郎不悦道:“你居然连阳儿离开房中都不知道,你这个母亲怎么做的!天气如此不好,还不赶快带着阳儿回房,在这里哭啼什么!”
秦老夫人见状,怒道:“我儿!阳儿可是你唯一儿子!我偌大秦府,以后还得阳儿来支撑!你怎么能这样不上心!”
秦侍郎无奈道:“母亲,阳儿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上心。你看他,手蹬脚踹,还能团泥巴打他长姐,分明就是无事!赶紧回去吧!”
平姨娘抱着秦阳,声泪俱下,道:“我可怜的儿阿,母亲无能,叫你受了欺负!”
秦阳在平姨娘怀里,哭天喊地道:“娘啊,祖母,救命啊!秦嫀打我,秦嫀打我!我被人打了!她打死我了!”
秦嫀听他这样喊,不由得冷笑出声。她丢掉肩上披风,几步走到秦阳跟前。秦阳见她过来,犹如耗子见猫一般,躲在了平姨娘怀中,抽抽搭搭的说着,娘,祖母,她打我,她打我!救命啊,祖母救命啊!秦嫀打我!
平姨娘将秦阳护在怀中,疯了一般的冲秦嫀喊道:“你为何欺负我娘俩,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吗?”
秦嫀淡漠的扫视过二人,抬腿将平姨娘踹倒在地,顺手把她怀中的秦阳夺了过来。在秦老夫人与平姨娘声声嚎叫中,她袖中冷光毕现,落在了秦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