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嫀下意识将苏君璧护在了怀中,待回神之后,又一把将其丢在了地上。她悔恨的捶着双臂,心中郁结至极。护她作甚,摔个头破血流,瘸瘸拐拐才好。届时,楚铮娶了她,一个眼瞎,一个腿瘸,好不登对!
苏君璧那厢,本想道谢,话还未出口便被扔在了地上。她滚了几滚,鬓上染尘,发髻四散,身上的艳丽的舞衣变成了脏兮兮破布,狼狈之态,叫人忍俊不禁。
她怒急,道:“秦嫀,你”
秦嫀默默转身,装作无事发生状。她这一转身,很是惊了一惊。门口立着的,赫然是早已过世的杨姝。
房中几人都知道杨姝死了,而此刻她就立在门口,不可谓不惊悚。楚娅哆哆嗦嗦的抱住了秦嫀,顺势将脸埋在她怀里。楚娆惊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恰被地上的苏君璧绊倒,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秦嫀安抚好楚娅,便想走上前去看看情况。楚娅死死抓着秦嫀,小声道:“阿秦,阿秦,你你你,你别过去,万一她她死了呢!”
楚娆与苏君璧抱在一起,尖细着嗓音叫嚷着:“你是人是鬼,来人,快来人呐!”
秦嫀无法,便从荷包中取了颗豆子,打了过去。“杨姝”被那豆子击了个正着,身形一晃,靠在了门上。
不是江湖中人?秦嫀心中满是疑惑,却不便拆破来人。她柔声对怀中的楚娅道:“殿下,想来外间有所误会,杨姑娘分明无事嘛,这样活生生的姑娘怎么就会被传过世了呢?”
楚娅、楚娆、苏君璧三人听她如此说,不由得悄悄去看“杨姝”。那“杨姝”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揪着帕子道:“既然殿下不想看见我,那我现在就走。”说完,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弘文馆。
这“杨姝”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仿佛只是为了叫人见她一面,知道她还活着。秦嫀心中了然,定是军中事成,苏、汤两家为开脱罪责设下的局面。“杨姝”还活着,清白遭污,上吊身亡的“谣言”便会不攻自破,苏远、汤怀也就安然无恙了。
只是,这件事的见证者乃是身份尊贵的大公主,若是大公主与成帝说起,成帝难道不会怀疑吗?秦嫀想不透其中关节,甚是颓废。
一场斗舞,被忽然出现的“杨姝”搅了,正好免了秦嫀的尴尬。只是,楚娅、楚娆、苏君璧三人吓的不轻,好几日都不敢去弘文馆中。
及至六月,天气已然是十分炎热了。秦嫀置了冰窖,得了满满一窖的冰和各色新奇稀罕的果子、冰食。秦夫人也跟着享了福,时不时便要感慨一番,自家女儿是如何的争气。
杨姝到底是死了,对外宣称的是,急病复发身亡。因着她出现,那日镇国寺之事便又有了新的说法。
说是,杨姝的丫头下药勾引苏远。却不料,丫头与汤怀也误饮了有药的酒水,于是三人便作下不堪之事。药效过后,丫头自觉没脸见人,一根腰带吊死在了房梁上。杨姝亦觉没有约束好下人,羞愤之下,病倒在床。最后,医治无效,香消玉殒。因着那丫头与杨姝有几分相像,外间便误传了。
秦嫀自敛秋口中听到这传闻时,深觉此谎言编造的十分圆满。一来,那日大公主并未亲眼见到吊死的究竟是谁,杨家辩一辩也未尝不可。二来,当日之事,十分慌乱,侍从认错了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杨姝后来出现过,是以死的那个便不可能是她。
人生无常,她重活一回也没有多看透几分。捻了捻手中折扇,她将敛秋打发了下去,独自一人躺在凉亭之中,阖目静思。
冰窖之上的凉亭,为青竹所环绕,雅致且清凉。敛秋为她放下四面的薄纱帐,便退了下去。秦嫀靠在软枕上,翻来覆去,心神难宁,不多时又睁开了双眼。
一睁眼,她便瞧见了一双桃花琉璃目。因着没有防备,她心中一惊,当下便坐了起来,正撞上了那琉璃目的主人。
她自觉没用多大的力气,楚铮却倒地不起了。他靠着她的软枕,以手扶额,道:“头疼,昏沉的厉害。”
秦嫀按下额角乱蹦的青筋,道:“殿下便是昏过去,臣女也得说一句。翻墙入他人府邸,实非君子所为!”
楚铮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他捻了一枚果子,放入口中,道:“新冰船已在路上了,这几日便会到京城。你喜欢哪种果子,我叫人多送些过来。”
秦嫀本不欲理他,奈何他缠的厉害。若再折腾下去,少不得要惊动府中之人了。无奈之下,她长叹一声,道:“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楚铮将她一方小天地霸占了个完全,才颇为悠哉的开了口,道:“无事我就不能来了?”彼时,他一身青色玉锦袍子,腰间束了条蝠纹犀带,龙眉凤目,皓齿薄唇。墨发如瀑,当真是一番倾城颜色。
秦嫀不自主的抿了抿唇,避开他灼灼目光,道:“殿下再不说,臣女便走了。您就自己在这儿歇着吧。”
言罢,她作势起身。楚铮连忙将其拉住,道:“好,我说。只有你,总叫我束手无策!”
秦嫀才不管他有策无策,她自在的往软枕上一靠,端了碟点心听他说起话来。是桩闲事,关于绿衣的。她本被卖去了苦寒之地,与披甲人为奴,哪料得竟逃了出来,还自卖身去了京城一家颇为有名的青楼。她自恃有几分美貌,想着傍上富贵之人,却遇见了楚铮。其中发生了何事,他没详说,只道最后她落了个凄惨下场。
秦嫀听完,瞪着楚铮道:“殿下这般年纪就去青楼?您还有三个月才年满十四呢!青楼那种地方,最好还是少去。若实在忍不下,寻苏君璧就是了,她想必十分情愿。”
楚铮一口果子酒喷出去丈余,咳的双颊绯红,半晌不肯说话。
秦嫀怕他呛坏了,用力敲在他背上,将他敲的数个俯仰,道:“殿下呛的厉害?说不出话了?要不要去找沈太医瞧瞧!”
楚铮反手束住她一双柔荑,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不洁身自爱吗?”
秦嫀使劲挣了两下,却被他捉的更紧了。
他欺的她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又道:“还有什么苏君璧,你与我说个清楚,我与苏君璧有何干系?”
秦嫀见他如此失态,怒由心生开口欲斥。岂料,她话未出口,秦夫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此处空旷的极,断断藏不住一个大活人。情急之下,她连拖带拽的将楚铮塞进了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