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作思索后,吩咐道:“备车,我要进宫。”
敛秋不解,道:“天色已晚,不如明日”
秦嫀神色凝重道:“敛秋,苏君璧故意泼湿我衣衫,诱我换衣。我所换下的湿衣,想必是落在了她的手中。她若是泄愤,撕一撕倒也无妨,我只怕她另有所图。那湿衣中,可是有绣了名字的小衣!”
敛秋听她一说,顿时也着急起来,她连连说着,那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若是那小衣被人利用,大小姐的名节名节可是要不保!连备车一事都抛在了脑后。最后还是敛冬安排好了进宫一事。
事情已然发生,秦嫀不得不早做打算。于是,她连夜进宫求见了楚娅,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话到最后,她忧虑道:“我与苏君璧、三公主结怨已深。若是此二人以后拿我小衣做局,殿下可要记得今日之事!”
楚娅了然了此事,正色道:“阿秦,这两人看似对付你,实则是冲着我来的。你放心,他日若是有事,我拼尽全力也要护你周全!”说完,她顿了一顿,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九弟那可打过招呼了?”
秦嫀摇了摇头,心中烦恼的极,男女有别,这丢失小衣之事,叫她从何说起?又如何开口呢?她将夏衫裹了裹紧,长叹一声,道了句,需得说的,我想想清楚便去,便不再言语。
然,还未等她想出如何与楚铮提起此事,叶青便将她小衣丢失的消息,带回了璟瑄殿。楚铮听完叶青回禀,默了一默,而后将沈从安传了上来。
沈从安惯是会揣摩他心思的,当即便捧了玉纱所制的常服,送去了成帝所在的紫宸殿。
未及多时,成帝便踏入了璟瑄殿门。今日楚娆及笄,他本是要去淑妃的缀霞宫,但见楚铮差人送玉纱常服,便吩咐林启转道去了璟瑄殿。
一踏入殿中,他便看到爱子愁眉不展的盯着一枚药膏出神。他自取了那药膏放入手中瞧了瞧,见并无异常,遂疑惑道:“铮儿这药膏有何不妥?”
楚铮全了礼数,忧愁道:“药膏是极妥当的,只是孩儿将这装药膏的荷包弄丢了。”
成帝笑道:“一个荷包而已,也值得你如此愁闷?”
楚铮忧心忡忡道:“父亲有所不知,这荷包并非是孩儿的,而是友人借我装药膏所用。今日三姐及笄宴上,我本想还给她,却不慎遗失了。”
成帝不在意道:“差人多做几枚,送她便是了。”
楚铮闻言,愁肠百结,道:“若只是一只荷包,倒也好说。只是,今日君璧与我争执,遣人泼冷水浇我,友人刚巧在侧,亦被浇了一身冷水。挨了冷水不算,换下的湿衣又被人偷了去。我此番害她不浅。”
成帝脸色微变,道:“君璧越发的不懂事了。”又道:“你既觉得心有愧疚,且挑些物件补偿就是。”
林启亦从旁道:“江南新贡来了几匹月华锦,那月华锦又轻又软,夏日穿是极好的。殿下若是送友人此物,他定不会再计较旧事。”
楚铮这才缓了面上忧色,点头道:“外衫用月华锦是不错,小衣却是不行的。她一身衣裳全数丢了去,我若是还,也得是还一整套。”
林启怔了一怔,而后惊讶道:“这丢衣裳的是位女子?连小衣都丢了?”
楚铮沮丧道:“我也觉得奇怪,照道理说,三哥的玉明殿不该守卫如此松懈的。”
林启摇头道:“我的殿下,这女子丢失小衣可是大事,若处置不当,名声亦会受损阿!”
楚铮自责且慌乱,道:“这可如何是好!”
成帝安抚的拍了拍他肩头,道:“丢衣因你而起,若来日真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为父自是不会冷眼旁观的,你且放心!”
楚铮双眉紧锁,道:“父亲,孩儿又惹祸了。”
成帝不以为意道:“你这也叫惹祸?为父似你这般大的时候,惹出来的祸事可比你要多上许多。每每气的你明懿姑祖母,握着戒尺追着我打。”
说到明懿大长公主,成帝便想起了年少时候。他母妃早逝,在偌大宫廷中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若不是姑姑明懿护着,他早已是一捧黄土。
那时的明懿,出可领兵攻城,入可运筹帷幄,是何等英姿勃发,何等的巾帼不让须眉。一万铁弓,能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一柄长剑,斩落不知多少贪官污佞。
思及至此,成帝长叹一声,道:“到了你这一辈,女儿家们个个爱起了红妆,避骑射如虎狼,常日里以深居闺房为荣,再没了从前的潇洒姿态。”
楚铮安慰道:“太平盛世,自然爱些消遣玩乐之事。不过,四皇姐的骑射是极好的。我那友人秦嫀姑娘的骑射,更在四皇姐之上。”
成帝闻言,道:“和战鼓声而舞的秦嫀?她竟也擅此道?不错,不错。”说到此处,成帝似悟了一般,又道:“铮儿,你将年满十四,也到了房中添人的时候。这秦家”
不待成帝说完,楚铮便蹭的站了起来。他红着一张脸,踌躇许久,道了句,秦家姑娘腊月里才满十三,还早。
成帝猜中爱子心事,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他看着楚铮,似是见到了初识沈玉的自己。那时的他同楚铮一样,心中满满情谊,不知从何说起。军中杂乱,他便时时刻刻的想着护她,生怕她被人欺负了去。
楚铮观成帝面色,了然其心中所想。他席地而坐,靠于成帝膝头,道:“父亲,孩儿此生遇见她,便好似父亲遇见母亲。”
成帝抚着他发心,道:“你这孩子,素来重情,像极了你母亲。她若是还在世,看到你有了心上人,还不知多欣慰。”
楚铮沉默不语,面色哀且伤。
成帝见爱子感伤,只好将话题带到了朝堂。自那日之后楚娆一骂之后,他一改往昔不谈朝政之态,时不时与爱子论一论朝中诸事。
楚铮虽是年幼,但说起政事条理清晰,进退有度,屡屡叫他刮目相看。两人相谈甚欢,至深夜仍不觉疲累,若不是林启进殿催促,两人怕是要促膝长谈至天明。
早朝时分,送走成帝,楚铮坐在书案前,描画静心。户部贪腐初露端倪,沉疴积弊渐浮出水面。秦家势弱,恐遭连累,有些事,需得抓紧了办。
想到此处,他低声吩咐沈从安道:“你去趟御史大夫赵大人那,叫他想办法照拂下秦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