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殿时,身上还沾着脂粉香气。
秦嫀捂住口鼻后退两步,强做玩笑道:“殿下被荼蘼迷的七荤八素,将臣女置于一旁不顾,着实不厚道的紧。”
楚铮面色疲惫,似是累极了一般。他仰面躺于榻上,道:“秦姑娘的厚礼果然不错,我已为她赎了身,置了一方小院。待来日寻得机会,再接她入宫。”
秦嫀闻言,眼前一片恍惚。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强忍心口憋闷,道:“殿下喜欢,臣女荣幸之至。”
他听她如此说,却是笑了,笑的极是开心。笑完之后,他懒懒起身,欺至身前,捏住她尖尖下颌道:“果然,看惯了倾城颜色,再看你”
秦嫀转头避开他手,道:“臣女姿色平庸,叫殿下见笑了。”她费力挤出来个轻松的笑容,又道:“多日未归家,臣女心中惦念着母亲与幼弟,还请殿下尽快将雪姬召回,臣女也好早些回去。”
楚铮侧目于她,神情松散,语气轻浮,道:“我与荼蘼相处甚欢,酒饮的却不够尽兴,你陪我饮的尽兴了,我便放你走,如何?”
秦嫀道了句蒙殿下高看,便走向了沈从安一旁的酒坛。三十年分的秋露白,是极醉人的。她拍开一坛,仰头便灌。沈从安从旁劝着,她却置若罔闻一般。
一坛饮尽,心中略舒坦了些。她又拍开一坛,递与楚铮,道:“殿下,请。”
楚铮接了酒坛,却不饮。他垂头嗅了嗅酒香,道:“谁说你饮一坛,我便要陪一坛了?”
秦嫀笑了笑,取回他手中酒坛,再度饮了个精光。两坛酒尽,她本就无甚食物的腹中如烈火灼烧,像是想要将她焚尽一般。抬手揉了揉极痛之处,她道:“殿下可还满意?”
楚铮摇头,于是,她便拍开了第三坛。沈从安按住她双手,道:“秦姑娘,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恐会伤了身子。”
秦嫀不顾拦阻,径自饮完了第三坛。压下喉中混着酒气的腥甜之味,她拎起了第四坛,放在了楚铮面前。
楚铮看着她,眸中几度明灭,最后漠然出声,道:“如牛饮一般,着实难看。从安,送她走,省的一会儿醉起来,弄脏了璟瑄殿。”
沈从安上前来搀,秦嫀侧身躲开,客气的道了句多谢,便走出了正殿。至璟瑄殿殿正门时,她终是挨不住酒意,晃了一晃,正摔在门槛之上,将额头撞了个青紫。
酒意在胸中、脑中横冲直撞,秦嫀直觉眼前模糊一片。她费力爬起,靠着大门歇了一会儿仍不见好转。不得已,只记得将手伸入袖中,狠狠握住了锋利的匕首。剧痛袭来,她略略清醒了一些。随手带出块帕子,缠住指上伤痕,她缓步离开了皇宫。
数日未归,家中依旧。她伏在榻旁,吐了个天昏地暗。敛秋何时去的施家,她不知道。施颖何时来的秦家,她亦不知道。她知道的是,那一碗药苦涩至极,叫她喝的泪如雨下。
施颖与一旁为她拍着背道:“秋露白再好,你也不能这样喝阿!瞧瞧你吐的这些,若是叫戴姨母瞧见了,还不知要多担心。”
秦嫀睁眼看了看那一片血红,复又阖上了双眼,淡淡道:“唔,贪杯过了头,吐了两口血,不是什么大事。”
施颖气急道:“两口?怕是十口都不止!你究竟是喝了多少?不要命了吗?”
秦嫀往薄被下躲了躲,道:“以后不会了,施姐姐息怒。”
施颖见她面色惨白,额头青紫,心疼的极,又气愤的极。揪着她好一通数落,数的她作揖求饶,连连说着再不敢了,方才罢休。
一场酒醉,换得病痛难忍。秦嫀不愿将伤口示于人前,于是便寻了个家中事忙的借口报与了楚娅。
然,敛秋还未见到楚娅,便被人拦了回来。拦她的人是个生面孔,说是秦嫀自侍读以来,常以家事为由告假,以至公主课业荒疏。九殿下便为德妃娘娘荐了礼部尚书嫡女马千凝。若是秦嫀再耽搁下去,马千凝将代替她入宫侍读。
敛秋回府之后,将此话一五一十的说与了秦嫀,话到结尾,她气愤道:“九殿下明知侍读一职对大小姐十分重要,却帮着外人去争!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莫不是与那马千凝有旧?哼!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的,真是眼瞎!”
秦嫀屈指扣在敛秋额间,强做笑容道:“他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曾正经侍读过几日。你去准备吧,我入宫便是了,总不能叫马千凝真的将我代替了去。”
敛秋忧愁的望着秦嫀道:“可是,您昨日回来时都吐血了。施姑娘说,这个饮酒过度吐血的毛病,得好好养一养,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秦嫀不置可否笑了笑,起身梳洗上妆。腹部时不时绞痛一番,惹得她面色苍白的极,便是施了脂粉亦显憔悴。
秋意正浓,凉风瑟瑟,秦嫀行至静月轩时,已是疼出了一身的汗。她靠在门口,稍事休息时,便看到楚铮。
今日的他,锦衣玉带,风姿从容。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圆脸姑娘,她模样标志,举止文雅,想必就是马千凝了。
她看他时,他恰望向了此处。他见她久久不动,不满出声,道:“秦中丞家的嫡女,连向主子行礼都不会?”
秦嫀扶着宫墙缓缓起身,恭敬而疏离全了礼数,便想要去寻楚娅。行至他身侧之时,却被拦了下来。他自袖中取出两张银票,轻飘飘的丢在地上,道:“荼蘼之事,你办的不错,赏你了。”
秦嫀俯身将银票捡起,揣入袖中,道:“殿下既觉臣女办得好,为何还这番做派?”
楚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继而讥笑,道:“我是主,你是奴,我高兴怎样就怎样,容你置喙?”
秦嫀胸口处沉闷的厉害,道了句,殿下若是无事,臣女便要去伺候公主殿下了,就要离开,岂料正撞上楚铮用来拦她的折扇上。
那折扇被她一撞,径直飞了出去,掉进了花池之中。楚铮看着落于池中的折扇,似笑非笑道:“此扇价值万金,你如何还我?”
秦嫀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便跳进了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