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嫀在楚铮那吃了亏,最不想听到的便是与他有关之事。可叶青提到帮忙,她顿时想起了今夜端木信鸿的悄悄潜入。
他叫她帮忙的,会否与端木信鸿有关?这两人前往江南,早有预谋,以其个性,便是细枝末节都会推断的丝毫无误,又怎么会需要她的帮忙?恐是故意将她扯入这一场金陵风云吧?罢了,帮就帮,反正早已上了他的贼船,想下也是下不去了。
低声问了问叶青详尽事宜,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寻个机会将施颖名正言顺的带入端木府罢了。
秦嫀眉间微皱,有些日子没见施颖了,她竟还没回京,跟着端木信鸿来了江南?她肯为他奔波千里,想来两人已是定下了一生之约了吧。
她想的出神,不多时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本以为赶了数日的路,能好好歇歇,然一大清早便被楚娅从被中拖了出来。
她死死抓着被子,哀哀求饶,只道是自己累极将死,若再不睡足些,定见不着明日朝阳了。楚娅抱着她撒娇道:“阿秦,你陪我嘛!皇兄交代了一件要事,可我也不懂,你快起来帮帮我呀!”
秦嫀扒拉着散乱的乌发,费力睁开了双眼,问其何事。
原来,楚骁见端木府门前石狮逾制,便想到府中应还有其他不合规制之地方。他身为皇子,不便调查,就将此事交于了楚娅。
可楚娅根本不懂规制之事,所以大清早的便来找秦嫀,叫她帮着看。秦嫀将自己抱着了一团,闷声道:“扫一眼这端木府,便能看出其建造规格逾制了,当然此处山高黄帝远,便是逾些规制,也无伤大雅。只是,端木夫人昨日佩的那支十二流苏金凤簪却大大不妥,金凤乃是皇后所佩之物,她这是自比皇后娘娘了吗?”
楚娅闻言,郑重道:“这端木家也太猖狂了。”
秦嫀敷衍了嗯了两声,便又抱着被子睡了过去。许是她这副模样太过憔悴了,楚娅竟没有再扰,由着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外间日头正盛,她懒懒的抻了抻腰身,唤敛秋来上妆。既然端木家已然知道她的身份,那便不能再随意了。
玉纱的内衫,雪缎的外衣,其衣角袖口处的花纹乃是大内一等绣娘的得意之作,便是富贵如端木家,也拿不出如此精致之物。首饰是成帝赏下来的,单论其来历便是唬人的很,何况这成色、做工也非凡品。
楚娅看的双眼放光,很得不将其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秦嫀点了点在跟前调皮的她,道:“殿下快回去换衣裳,黄嬷嬷可是带了您最喜欢的衫子、首饰呢。”
楚娅听她如此说,忙不迭的跑回去换衣裳了。
秦嫀却看着妆匣中的花钿发愁。这花钿是楚铮心血来潮之作,清秀有之,瑰丽有之,妖媚有之,淡雅有之,可她挑来挑去都不甚满意,干脆取了些胭脂,与额间画了一抹蔷薇色。敛秋赞了句神来之笔,她却只道是不过将脸色衬托的好看了些。
她这厢收拾妥当,端木汾也派人来请了。归云阁离端木府不远,步行便可抵达。她懒坐马车,干脆徒步前往。
出来府门不远,便听街边传来一阵熙攘,细听其中竟有一熟悉之声。她拨开重重围观人群走了进去,只见施颖一脸愤愤正与那店家争执。她道:“此人虽面色苍白,唇色却发青,分明是寒凝心脉,需得以枳实薤白桂枝汤加当归四逆汤,辛温散寒,宣通心阳。”
那店是一家医馆,馆主约莫四十来岁,身宽体胖,脸色不善,道:“你一个稚龄小儿,读几日医书便来此指指点点,真是狂妄!以我行医三十载的经验来看,这人就是气血阴阳亏虚,心失所养,饮些归脾汤就可,不是什么大事。”
施颖辩驳道:“寒凝心脉若调养不当,便会阴寒凝滞,气血痹阻,严重者心痛如绞,心痛彻背,猝然而毙!”
店家不屑冷哼一声,指着医馆门口的牌匾道:“小姑娘,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且看看我这匾上落款,再与我争辩吧。”
秦嫀扫了一眼牌匾及其上落款,既非御赐也不是达官贵人所书,不知有何好看。施颖亦有同感。她指着匾上“仁心堂”三个金晃晃的大字,道:“我自幼与医药相伴,瞧不懂这三个字的奥妙。”
馆主傲然道:“这块牌匾乃当朝一品大员,中书令苏儒所赠,是谢我医好了他家老夫人的顽疾。”
秦嫀自人群中缓步走出,质疑道:“苏大人乃是当朝重臣,难道请不动太医吗?或者,您的医术比之沈太医还要高上几分?”
馆主甩袖道:“医术博大精深,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滚滚滚,别挡了我们医馆生意。”
那病人见两方争执无结果,不知所措道:“我这究竟是何病症?我我到底该听谁的?”
秦嫀淡然一笑,指着施颖道:“我觉得,你还是听她的吧。这馆主的医术我不知晓,可她的医术却是承自京城施家。”
众人一听京城施家,纷纷议论施颖身份。秦嫀这才微微欠身与施颖客气道:“施大小姐,好久不见。上次见您还是西北闹灾,您与施和大夫出城施药呢。”
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叹,道:“呀,这小姑娘竟然是京城施家的大小姐阿!”
又道:“我可听说,那施和的医术紧在沈太医之下呢!”
还有人道:“这说话的小姑娘,举止打扮都不俗,听口音像是京城来的,会不会就是来咱们金陵巡视的皇族中人啊?”
施颖见众人猜的差不多了,浅笑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秦中丞家的千金。是好久没见了呢,您这是陪着公主殿下来的?”
秦嫀点了点头:“是,这会儿正要去归云阁。上次你进给公主的养颜方子,她喜欢的很,说是得了机会见见你,今日凑巧,不若一起?”
施颖应承了一声,又顿住了脚步。她走到病人跟前,道:“我自幼随父行医,不敢说医术超群,但也从未断错过症。你这病,我绝对没有看错。若是信得过,便照我的方子吃,若信不过,你便多找几间医馆断一断,切莫大意。”
说完,她携了秦嫀便要离去,可那馆主却凶神恶煞般挡住了二人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