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栽,便栽出了事。
他先昏厥不醒,后面色黑紫,便是普通人亦能看出其奄奄一息,命不久矣。沈城断言,其身中奇毒,非解药不能救,命已是悬于一线了。
端木家三人闻听此言,面上虽挂着三五分的关切,但眼底却有藏不住的笑意。
端木鸣谦则是静静立于床侧,眉间皱出了川字。待沈城诊完,他淡淡开口,吩咐道:“去查清楚,近些日子信鸿都去过哪里,接触了些什么人。”
端木府大管家恭敬道:“回大爷,大少爷这些日子一直在萧夫人院中,哪里也没去过。”
端木鸣谦冷冷的扫了一眼端木汾等人,一字一句道:“在院中也能中毒?带上人给我查,到底哪里来的毒物。”
大管家应了一声,领着人便要去萧琳院中。端木汾脸色不善的拦了一拦,道是萧琳已走了多年,翻查旧物总归不妥。
亲子中毒危在旦夕,他却遮遮掩掩,这其中之事便不言而喻了。端木鸣谦极力压制住胸中怒意,将其挥开,亲自带人去了萧琳院中。
因着都是亲信,行动自然轻柔,未损院中一树一物,便将此事查了个明白。既知毒性,以药熏蒸,那盆枯枝便出现在了众人跟前。
华兰心虚的退至端木汾身后,垂头不语。端木鸣谦却步步紧逼至其身前,道:“若我没记错,这一盆六月雪是她的心爱之物,从前都是你侍奉,从未经过他人之手。你且说说,这毒物从何而来?”
华兰自有一番强辩,诸如,年月久长,谁碰了此盆栽都未可知。又如,她久不入那院子,发生了什么自然不晓得。
两人正辩着,楚骁便带着楚铮等人进了院中。原本端木信鸿中毒只是家事,与皇家并无干系,但沈城断言其症状与五皇子相似,便由不得众人不上心了。
事涉皇家,兹事体大,楚骁听完两人争辩,皱眉道:“既有怀疑,那便搜一搜端木夫人院落看有无毒物吧。”
华兰藏着那有毒的木镯,解药木簪当然不愿叫人去搜,可说着话的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她又反抗不得,只得遵命。
端木虽是商贾之家,但总归是根基深厚的皇商。华兰作为家主夫人,想搜她院落自然要谨慎一些。楚骁遣了心腹梁城、楚铮传了沈从安、叶青,而端木鸣谦则是叫了男男女女十数人,其中更是不乏辨药识毒的高手。
华兰见此阵势,强做镇定的吩咐了身旁的大丫头,道:“你去叫人将院门敞了,房门打开,方便诸位搜院。”
那丫头目中精光闪过,轻轻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秦嫀暗暗与了楚铮个眼色,他却是淡淡,想来已是有了万全之策。
江南之事,非一日之功。楚铮与端木信鸿筹谋了不知多少年,为的就是今日的万无一失。她的诸多担忧,也是多余了。
众人入得院中,有条不紊的搜了起来,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不曾放过。秦嫀与楚骁、楚铮等人则稳稳的坐在院中,饮着茶等待。
华兰喜好奢华,所以此院落大的出奇,其中各物更是夺人眼眸。秦嫀无心观赏,垂眸看茶,余光扫过端木汾与华兰。
端木汾看似平静,实则紧张异常。他时不时的与华兰相望,眼中询问之意十分明显。秦嫀心头忽的冒出个个念头,又觉得荒唐,只好执茶不语。
萧琳出身漠北萧家,其容貌才情曾叫多少英雄才子魂牵梦萦,有其珠玉在前,端木汾总不会弃珠玉而择鱼目吧?可看他与华兰的眼神,着实奇怪,非是普通人家丈夫与妻子之间的对望,更像是带了些患难之交的意味。
而他眼中之意,分明就是知道华兰手中有不妥之物,那他知道的这不妥之物,究竟是用来害萧琳的,还是害端木信鸿的呢?
若是害端木信鸿,秦嫀还是能理解三分,毕竟权力之争就是如此无人性。可若是还萧琳的,那就耐人寻味了。杀嫡妻、害嫡子,扶华兰为正妻,将端木明俊推向离家主最近之地,这端木汾是将萧琳视作仇人了吗?
陈年旧事,秘辛不知几多,秦嫀正想的入神,便被一声音打断开来。是个女声,略有些低沉,说的是:“沈太医请来瞧瞧,这妆匣上似是有些毒物。”
毒物一现,众人便围了过去。沈城以极小的银质勺子剐蹭妆匣,熏蒸辨别,果然显现出了些许白霜,是毒物无疑。
只是,那支能浸出毒液的木镯却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能做解药的木簪。缺了这两枚关键之物,就算查出毒染过妆匣,恐也难以给华兰定罪。
端木汾见状,大声怒喝,道:“谁,是谁想害夫人?”
秦嫀心中一凛,当下便明白了,他这是要将华兰开脱出来。正如端木汾所言,无有证据,仅凭妆匣上沾染的毒物,最合理的莫过于有人想害华兰,而非其私藏毒物。
她心中焦急,急的是此局已入死地,更急那解药去了哪里,端木信鸿的血中还淌着毒呢!若是解不开,可如何是好。
楚铮似是察觉了她心中忧虑,他在重重人群与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而后轻轻点了一点。
秦嫀被他握的一怔,回神时他早已离开了身边。那轻轻一点,像是将她浮躁的情绪全数按了下去,心中唯剩清明。
她微微侧目,望向人群之中。果不其然,沈城略略皱眉后,叫人将妆匣拆了开来。那妆匣用的是紫檀木,既珍贵又厚实,将其层层剥开,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沈城取各层木屑,一一查验后,终于开了口,道:“紫檀木质坚硬密实,毒物难以渗入其中,而今这木头几乎是被毒物浸透了,想来毒物放置在此处,至少二十年有余。”
此言一出,华兰猛的握紧了颤抖的双手,向后退了一步,靠在端木汾身前。端木汾挥袖将其护住,勉强撑住颜面道:“何人如此恶毒,害我兰儿?”
就在这时,被华兰吩咐去藏匿镯子、簪子的大丫头,被人一脚踹到了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