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见状,忙将秦嫀护入怀中。
秦嫀下却是踮脚、扬手,顺势将盘子拢了下来。是碟烤制好的鸡肉,滑嫩鲜香,美味的紧。两人打了壶酒,就着鸡肉食了,颇有些意趣。
山间一游,傍晚时归。秦嫀告诉父母她允了亲事,宁王府不日上门提亲。秦中丞高兴的很,恨不得去街头使劲嚷嚷,好叫人知道他嫡出的女儿即将高嫁入王府,做世子妃。而秦夫人则是欢欢喜喜的与身旁的嬷嬷商量起了要与秦嫀何等嫁妆,才衬得起宁王府。
比之二人的喜笑颜开,秦嫀则显得有些沉默。也说不上为何,却是彻夜坐在书案前,未写一字,未画一笔。
因着允了亲事,宁王府很快便传出了消息。也非是故意,只是请人做媒时露了风声。王府结亲,自然不能叫普通红叶上门,是以便择了个德高望重领着品阶的夫人。
秦夫人听了,又是一番的欢喜,直道是王府看重秦嫀,楚修也是个会疼人的。
秦嫀听后,只是淡淡,恰也到了九月,便出门去了最欢阁。因着上新戏,阁中人很多,显得有些拥挤。敛秋亮了牌子,小厮引着二人去往了楼上。
此间正能瞧见一楼高台,且正对着,十分清楚。锣鼓声起,好戏上演。秦嫀靠在椅中,懒懒的品着一杯清茶,看向台子正中。
白欢生的妙,扮相也好,甫一亮相便赢了个满堂彩。这戏演的是个伸冤报仇之事,自然也少不得落难的佳人,与侠义相助的公子。
那佳人是个班主的女儿,千娇百媚,妙龄驰誉,惹得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听她一曲。也因此引来了恶人。那恶人求而不得,便设了计谋栽赃诬陷班主。班主入狱,佳人为救父亲只得应许恶人,只要他放了父亲,便与了他。却不料,班主在牢中意外身亡。
恶人见状,便想着强娶了佳人。佳人表面与之虚与委蛇,实则趁机逃了出来。佳人落难,公子执剑骑黑马而来,从容相救,悉心照料,并帮其报了血海深仇。
戏行至此,本该是个情投意合的结局。哪成想,画风一转,公子不告而别,佳人寻寻觅觅,找到时才得知,公子已有了心上之人。
秦嫀本是来散心的,看完却更郁结了。意兴阑珊归,出了最欢阁,城外星子已漫天。阁门外,白欢卸了妆容,身披锦衣立在一旁,似是等人。见她下得台阶,迤迤然上前,行礼道:“闻姑娘好美酒,我自酿了一坛果子酒,献与姑娘,以谢您当日相救。”
秦嫀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有些不知该作何表情。她尚未出阁,便有了好酒之名,以后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她长叹一声,却还是叫敛秋接了那小酒坛。
秋日初,晚间有凉意。她邀了白欢同行,实则是想问一问,今日的这出折子戏,可还有下文。
白欢神情微暗,却又极快的掩饰了,道:“一个是落魄的戏子,一个是尊贵的公子,哪里还有什么下文。她能做的,也只是将心中百般情谊深深的埋了,看他迎娶心上人罢了。”
秦嫀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前路,忽然道:“你心悦他,他可喜欢过你?”
白欢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略有些不确定道:“也许也许没有吧。待一个人好就是喜欢吗?若是喜欢又怎么走的如此决绝。”
秦嫀猜中其中之事,倒也坦然。她问:“你见过他了?”
白欢这才察觉自己失态,她偏头拭了拭眼角红痕,道:“姑娘聪慧,我见过他了,也见了他的心上人。那个姑娘,温婉大气,心也良善,我不想,也不能去伤害她。从前,我沉迷戏中,总以为会孤独终老,如今我不沉迷戏中,这心中却再也放不下他人。我于城外,立此阁,遥遥望着他,一生足矣。”
这世间有多少人,爱一个人至深,却不能及。此情可悲、可叹,却也是无可奈何。
自那日起,秦嫀似是迷上了白欢的戏,只要她演,便是深夜也会去看上一会儿。每每回城时,都是天色将明。
她迷在戏中,自然无甚精神侍读。楚娅揪着她一通问,才得知其迷上了最欢阁。近些日子,众人都在说这个最欢阁,楚娅也是好奇的紧,当下便要同她去瞧。时已初五,翌日便是楚铮生辰。今日去,需得晚归,自然是不成的,也只好约定过了九月初六再去。
时日过得真快,转眼又是一年,十五岁的楚铮较之去年,身量高了,长得更好了,只是这些与秦嫀着实无甚关系。
去年九月初六的冷酒,叫她伤了身子,便是好了,也不愿意再想起。今年的九月初六,她是真的不想去了,连帖子都原封不动的叫人送了回去。然,楚修却接了帖子,还邀她同行。
去,心中不快。不去,又恐楚修多想。两相权衡下,她略作梳妆,便随着楚修一同前往了璟瑄殿,贺楚铮生辰。
因着是同往,连贺礼都省了,去了便落座于席中,或与楚娅低声说话,或与马千凝讲江南之行,再不济便听楚修念叨他外出时发生的事,总归是不离开众人眼前,不给楚铮说话的机会。
今年的宴比之去年隆重些,不知是入朝参政之顾,还是江南归来受赞赏的原因,亦或将与皇后娘娘侄女结亲也未可知。
歌舞笙箫,从晌午至傍晚,秦嫀想走,可楚修被人缠的脱不开身,楚娅沉迷歌舞不愿离去,她只好自顾自的饮酒,谈不上作乐,驱一驱无聊而已。
皎月东升,璟瑄殿众人移步至了湖畔。湖中立了一高台,布置的十分精美。鼓声起,锣声和,白欢缓缓登场,众人目光一瞬间被凝在了湖中央。
今日唱的非是虐心之作,却是个和合圆满的故事。说是一公子,心念佳人,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最后佳人终是解了公子心意,两人自此双宿双飞。
故事俗套了些,但白欢编排的好,跌跌宕宕,起起伏伏,分分合合,赚足了各家贵女的心酸泪,才一转腔调,叫人得了欣喜。
秦嫀见了她,总算从百无聊赖中解脱出来,自坐在湖边案旁,饮茶赏戏,或轻叩指尖相和,或随着众人叫好,至深夜都不显疲惫。
许是此戏醉人,亦或起了酒劲,戏罢起身时,她很是晃了一晃,险些跌在案上。身后有清冷竹香,缓缓而至,那一双手带着灼热之气,狠狠握住了她的胳膊。